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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马车里往军营去,一路越想越得意。而后忽然落入一双黑黑的眸子里。刹那间泄了气。——最大的难题,不是梁长书,不是寺御君,不是梁王梁国,不是东平虎霸天下诸雄……而是……眼前这个。“穆炎。”“在。”“你昨晚过来那次,梁大人如何吩咐你的,原话还记得吗?”“……去,给时应参暖床去。诸事未成,别让他先就折在郁气上了。”穆炎略略犹豫就答了,语气平板,吐字清晰,一个个音之间间隔平均。“……”梁长书还真是直白。一针见血,切中靶心。想来梅蕊桃青她们也没有闲着。“穆炎,照旧称呼吧,别‘公子’‘是’‘在’的了。我有三件事问你。”“好。”没有什么迟疑,倒是似乎有些放松下来。想必他也习惯了山里那般的了。“第一件,你主子只叫你事枕席,可若我要你去做别的,你肯不肯?”“肯。”他抬眼看我,立时应声,毫无犹豫。不错。不管是不是因为你觉得亏欠了我的缘故,不错。“第二件,回头你主子若另有吩咐,我是不肯再放你的。你要走,我也拦不住,所以只能留了你命下来。你给不给我?”“……”穆炎惊愕了一瞬,不知如何反应,倒也没有说不给。——他料不到我会要他的命罢……活人是肯定留不住的。拿自杀之类的胁迫他也太可笑了,又怎么是我会做的。不是说生死由主么,他若肯私自交付我性命,便是一定程度上的违背了。且看我对于他而言的份量了。“第三件,现在我已并非你主子的禁胬,你想不想要我身子?”“……”他反射性眨了下眼,一时茫然局促起来。——脸色有些泛红,虽然因为肤色较黑不易察觉。要是肯定要的,不管他有没有察觉,本能么。想不想就不好说了。本能加感情,不知是否足够萌生自发的选择。“你不用现在答,好好想就是。”我松下挺直的背脊,收了一本正经的严肃,靠到背后垫上,“什么时候能答了,什么时候告诉我。”“好。”穆炎,这些你禀不禀你家主子我管不了,可我要的不是梁长书吩咐你说的,我要的是你的真话。我自有办法验证真假。若你真的朽木不可雕,我不是不会放手的。我并非情窦初开,热血满腔之人,穆炎。我所能给的,并不那么多,那么热。你所答的,会决定我该何去何从。挑开车帘往外看,秋色正浓,只有最后几亩晚熟了些的稻田还在收割打粒,田野一下子空旷寂寞起来。拔了根头发,摊掌伸出车窗。这一路顺风,车外风也就不大。发丝垂下一头,绕了指尖,时时微动,却不曾随风而去。“吁——”车夫勒缰驭马,车子停了下来。视野里刚刚扎驻起来的军营整齐肃然。“应参大人,到了。”“好。”我答了一声。车子停下,原先不曾察觉的顺风变得大了起来。指间一阵微凉吹过,手上乌丝已经不见了。穆炎先行下了车。没有往地上或是风中去找它,我放下帘子,起身钻出车厢,扶了把穆炎的肩,直接跳落地面。七十三寺御君治的军,不仅营地驻扎整齐,连新砍来用来造水车的竹材都一色长、一色粗细,码放得漂漂亮亮。避嫌之故,我未问细细问他军中兵卒几何。寺御君的意思,此处的河边有山洪年头冲下来的泥石滩,低洼浑浊。河中清水难以够到,水流又湍急,加上水深不浅,为防军号晨起兵卒拥挤不堪,用水不便,加上难以饮马,所以要沿河竖起水车,抽河中水上来。要造一排五座,还是竹材能够造成的里头,比较大号的。一听我说水势湍急可以用木材下桩加固,点点头,他身边亲兵一溜烟跑走,不会会又一溜烟跑了回来。等到我在他帐中喝完他好大一杯茶,一起出去河滩边时,那里已经多了一大剁不知哪里运来的木柴。寺御君拨了五十人忙活这个。说是,十人负责一座。一人管理火堆,两人按需剖竹截竹,在河滩边忙成五组。剩下那三十五人,二十几人用好几根的绳子栓腰连成人桥,绳一头都系在岸边大树大石上,下到水里。另一些抗了木料下去,借人桥稳住身,而后找准预定的位子,竖起木桩。另有武功高强的几个,从岸边借了力跃去,跳到上头,表演蜻蜓点水。想来寺御君以往行军时候逢水搭桥也是他们惯了的。他们自然有领头的喊号子,配合默契,一个步骤接着一个,有条不紊,根本不用寺御君指挥。真看得我无话可说。木桩深到一定程度,一人踩就踩不动了,于是两人、三人,五人同时合力点。要那一根柱子截面上,同时落脚发力……“皇甫公子?”寺御君坐在亲兵搬出来的小几旁,简单的靠背椅上,喝茶看戏,兼和我聊天,见我忽然起身,奇怪道。“没事没事,我去看看那些树多少年头了。”走到木剁旁边,拎拎袍子下摆,伸脚在底下一根的横截面上踩了个印子。而后弯腰瞅瞅,估计一番能同时落几只脚。——明明三个脚印已是极限。侧抬头看看溪水上飞来飞去的五只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