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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炎原本半垂着眼端坐,面上有些红。听得后面半句,愣了愣,困惑地看看我。接着听到后面的,点点头。“阵前畏敌脱逃,军法,斩。”我替他说了未出口的疑惑,“我知道。我不管。我就是不管。无论你怎么着,总之、反正,你得平安。”——我又不是没无赖过,再多几次又怎么了。“好。”指尖皮肤微微一热,穆炎答应了。“穆炎,你记得罢,我许了你的。”好一个字,实在不够保险,“这上头也一样,你若有万一,我便同死。”——看你小样的敢玩命不。眼里一动,穆炎正急急要说什么,我盯着他眼睛,断然抢白,补充了句,“绝无一刻延搁。”穆炎到口的话又吞了回去,喉口一滑而咽,唇一抿,用力点了下头。门口轻轻一声“碰”,而后是琴弦震动的微微铮响。穆炎和我扭头看去,青杨险险稳住滑落了一半的琴,抱好,而后揭帘进来放了,又转身出去,动作如常,人却一整副魂魄不全的样子,忘记见礼打招呼不说,还在垫子上绊了一下。吓到这孩子了。按说穆炎和我都不该没有察觉,奈何刚才正说到这般的事上,难免分了心了。xxx xxx“后来呢?”“归乾。”穆炎顿了顿,略略偏开些头,貌似去看那窗外门外郁郁葱葱的庭院花木,多了会才继续,“殿前受封。”他说得很简单,我却着实心酸。殿前受封,众人之间,不过一二十位新拔校尉,按说实在耀眼,偏偏我逢而不觉,他……官至仲校,以故人同乡之名递贴先生府又何尝难了,可他却……怕我怒他驱他么……而且,从名入军册说起,直说到去年受封,只字不曾提到那些新疤来历,报喜不抱忧。暗叹气,一身无力。“穆炎。”停了有一下没一下的捻拨,倾身过去搂住他,“穆炎……”“嗯……?”穆炎拥了我,脑袋又埋过来了。“以后,凡事,都要叫我知道。”亲着他脸颊,“要开口,穆炎,一定要说出来,说明白。你武功那么好,我再生气,你抱住了也好,点了穴了也好,总能说得的。要不。再有这么一次半次,那般,你要你自己怎么办?你又要我怎么办?“嗯。”身上的桎梏紧了些,加了三四成力,而后又忽然加了一把劲,“好、好……好。”一百一十四宽敞整洁的庭院,方石板铺就,一块石板便默认算是一个位子了。另有几行几列不相连的、不足尺高的常绿矮灌木隔出了其间布局。今日天气很好,故而学子多在此露天厅里,自带双净鞋换了踩进来,铺了垫子,或者直接跪坐了,听辩的争论的,满满都是。我着了便服坐在后面些。前头的几个场中,争得激烈的,研讨工艺正入心的,探究演算之术的,老老少少,本地的削发入关的,各自循着自己上心的事物扎成堆。也有纯粹读书读得头昏眼花的,来此找同窗闲聊。无论哪种,声音都不大。老蔡臣被讨论礼仪的几个年轻学子气得胡子发抖,一转身看到有个刚刚从田头回来,腋下夹了大卷图纸,没带净鞋脱了脏靴只着布袜,草帽都没摘,身着的便利劲衣的书生,从矮灌上跳跨而过,直奔某处而去,更是吹胡子瞪眼,再一转身看到众人间的几个女弟子,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堵得颤巍巍说不出话来。年轻些的那几个臣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尚有余力捶胸捣足罢了。倒是也有几个,若有所思。心里好笑,他们昨日不是已经听过一下午了么,怎么还看不惯。看看身边的穆炎,他显然没有留心那些争论,只是一径陪坐。颈上的痕迹褪得差不多,皮肤黑的缘故,已经看不出来。此时见我看过去,轻声问了句何事。我笑笑摇摇头,再去看那几个故日臣子。午后的春阳懒洋洋地洒在身上,暖暖酥酥的,走了神。昨天我拿了自己的命去胁他,实在越来越无赖,越来越……无话可说了。只是他似乎很吃这一套就是了。他留在军中,往后出征,难免聚少离多。只是有今日不容易,这般又怎么可以。看来我稍稍用些特权才是。上次和主君说起梯田,主君的意思,到时候,旨意他不亲去了,由少君去颁布就是。也好把这大大的名声,交由未来的天子。此间男子性命,尤其操劳不断,刺杀鸩毒必逢的帝王家中,难得长寿。主君不年便不惑了,大概自觉一天下之后,也差不多天年将近了,凡事也该逐步交付少君了。主君这般打算,我当然是同意的。眼下,不妨因着这名头,常往新地跑跑。主君自然要镇守国都,而我却不须。穆炎出征,我便跟着去。穆炎回朝,我也回朝就是。反正我要理的事来自各处,在何处理不是理,公文来往如梭如网,挪一挪集散地也不耽搁多少传递。“此等无礼无仪之所,老夫宁死不教!”我盘算得正美,微微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白胡子半秃顶的姜饧,正冲我怒气勃发而吼,唾沫星子都飞出来了。“姜大人不教便不教,时临自然不会勉强。”起身看看他身后六个文臣,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