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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呼啸声中浓雾弥漫障目,突地从中伸出只青白无人气的枯手,五指以极不寻常的角度呈现拢抓状,直取雾沿边却月观宗徒后颈。
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洛肴也下意识地呼吸一窒。
可堵在胸口的那股长气还没吐出,就见寒气化刃,白芒猋闪,漌月仙君掌风削过宗徒耳鬓一寸落发,倏地剜入他身后那枯手皮肉,割痕转瞬便渗出青绿液体。
那枯手竟当即缩退,沈珺两步飞身,他手掌往宗徒肩头一扣,顺势将其回带,抛下句:“攘邪阵。”白袍一掠,飞影追随尸僵破入浓障中。
最先悬玉铃的宗徒闻此祭出佩剑,如凝霜银白,柄篆繁纹,落入洛肴眼中让他不禁暗自咂舌。那柄剑唤作镜明,所镌繁纹是惠能大师菩提偈,位列天下名剑之九。
想不到竟在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手中。洛肴对却月观暴殄天物的豪放手笔表示佩服。
树下众人见状皆一一分立,长剑出鞘,动作不差分厘地挽动剑花,刃尖甫一沾地,围阵中便透出隐隐白芒。
阵法聚汇的须臾之间,月白袍影破障而出,剑气凝悬,挑着个青绿佝影,抖腕一震那尸僵便直挺挺坠入阵中。
众宗徒见此当即再悬玉铃,吟声嗡鸣,蕴藏禅法,激得那尸僵股栗。
洛肴这才看清尸僵形貌:通体发青,破肚开肠,胸前一个巨大窟口,肺腔余下一半心脾却无踪影,怕是化为尸僵行动时不知掉落何处。
如此骇状,却又透出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蹊蹻。
尸僵在阵中狰狞抽搐,发出让人心生凉意的谲诡怪声,早已失去生人色泽的双唇愈张愈大,几乎超过常人极限。
洛肴观这情景疑虑渐升,总觉不久前在哪处听闻过这般死状。那尸僵胸前的窟窿鬼气森森,张得几乎要比半张脸还大的嘴像一口深不可测的井,生前定是被卸去下颌骨才会如此这般。
他眼皮重重一跳,想去看尸僵口舌,奈何距离太远目力有限。正焦急间,尸僵躁动在玉铃禅语下缓缓止息,眼目一翻,无形的阴怨气淤积阙庭。
洛肴只觉浑身精血在那个转瞬即逝的眨眼间不正常地灼灼沸腾。他暗叫一声糟糕,二指迅速从袖中夹出一符,手腕翻转,饶是已将道诀念出毕生所及之迅速,鬓角仍是急出细密的汗珠。
在黄符自燃的那一瞬间,洛肴骤然松指,头也不回地蹿入林中。
沈珺有所感知的那刻便朝此投来冷厉眼锋,视野中似有人形掠过。
只是那人身上却察觉不到修道者的灵息,不知是境界高于他太多无法觉察,还是仅是个普通凡人而无从觉察。
沉思片刻,沈珺瞥了眼渡化中的尸僵,对一众小辈淡淡留下“无碍”二字,收剑入鞘,飞身随着那残影消失处寻去。
洛肴自知既然倒霉地撞上了大名鼎鼎的漌月仙君,凭自己这半吊子水准,不论如何也无法在对方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只得弃车保帅,冒着被发觉的风险先将自己身上的鬼道修为隐去,免得到时被镇作灵幡下的一缕冤魂,哭都没处哭去。
洛肴身形鬼魅般游于林中隐藏踪迹,身后那人却跟小尾巴似的甩脱不掉。
他心底痛骂日后定要刨这仙君祖宗十八代的坟聊以泄愤,干脆不再遁形,右臂小幅度地一抖,薄而利的刃片从袖管倏地滑到指间。
察觉到所追逐之人停顿咫尺,沈珺面不改色,漠然地执剑缓步,腰间玉箫垂穗随动作摆晃,月色映袍,似淌流霜。
沈珺心念一动,毫不费力地捕捉到身后极其细微的异响。衣袍下摆顺着他转身划出弯白影,入目一袭赭衣立于暗色,还未识得那隐于阴影下的面庞,就听闻一道似风拂叶的嗓音,尾调微微上扬道:“漌月仙君,久闻大名。”
那人朝他迈近两步,现于月色之下,面骨如刻,眉锋如刃,眼眸一流一转透着无伤大雅的狡黠。
看样貌气度倒像个倜傥风流的修道者,不过周身灵息单薄,似乎只是个平平常常不幸误入此地的凡人而已。
沈珺唇角竟挂起抹漫不经心的弧度,混杂着几分不易觉察的嘲弄,面上只是略微点了点头。
“在下不过夜行误入此地,又不巧遇上仙君除祟,自知才疏学浅不敢叨扰,这才匆匆离开。”洛肴佯作谦逊地颔首,便没瞧见沈珺的神情,只是半晌没听见回应,心谤沈珺果真如话本所描绘那般冷冽,颇感不屑之余又隐隐生出几分庆幸:这漌月仙君看上去不像是爱管闲事的样子,赶紧无视我、懒得搭理我、从我身边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