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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虎看到报道后,心里有点不安。自己和程基泰一起住了几十年,每天进出老宅都要经过程基泰家门口,太了解程基泰的家底和程翠玲是个什么人了。他找到写这篇文章的记者,谈了自己的担心。
没想到,记者听后哈哈大笑,他说:“改革开放了,国门打开了,你知道外面世界是什么样子吗?程基泰的父母本来就在香港,不过是这么多年失去联系了。现在他女儿去了,找到了,再回家乡投资,很顺理成章的嘛。成虎,形势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国家要吸引外资用于经济建设,海外关系当然是重要渠道,程基泰受到各级领导的充分重视也就不奇怪了,你不能抱着老皇历过日子了。”
一席话,说得成虎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对程基泰有成见了。
成虎有点担心,可程基泰却有点晕了。过去,见人点头哈腰的程基泰,如今变得扬眉吐气了。他逢人就说:“我们家的海外关系和齐先生家不同,齐家有人在台湾,我们家是商人,如今港商是各级领导的座上客。”
他只等着黄瀚浩从徽州回来,然后把他介绍给各级领导,就万事大吉了。可是黄瀚浩一直不回来,又联系不上,程基泰心急如焚。他晚上睡不着觉,白日里却是神气活现的,他从女儿带回来的旧衣服中,找出一件花衬衫穿上,逢人就说,这是女儿托那位港商带回来的。
钱启富和黄瀚浩,又去了一趟那个竹海深处的古村落。他们在县城买了一对景德镇出的粉彩大花瓶,一对青花的糖罐,都很精致漂亮。
他们找到那户老农,送上漂亮的大花瓶,又送上一千元钱,钱启富说:“老伯,您家的这对盐罐,黄先生特别喜欢,觉得它有些年代了,所以特别送上一千元钱。黄先生就是喜欢旧东西,特别是瓷器,今天特意回来向您致谢的。”
老农看到一千元钱,觉得太多了。他们全家人辛辛苦苦干一年,也就挣一千多元钱。他说:“我也知道这东西有些年代了,因为都是家里的旧东西。但不会值这么多钱吧?不就是两个盐罐子吗?”
黟县是个小县,当时全县只有八九万人,再加上交通不便,十分闭塞,所以才保存下这么多古村落。过去,来这里的人只有几个画画、搞摄影的,后来有拍电影的人来了,才慢慢热闹起来。其中西递村、宏村等古村落名气渐大,变成了旅游热点,这都是好几年以后的事了。
黄瀚浩和钱启富回来送钱送物,在村里引起轰动,钱启富乘机宣传,如果家里有旧东西,可以拿来换钱。于是,就有不少人拿来了家里旧东西,花瓶、帽筒、笔筒、烛台、糖罐,有人把墙上挂的画也摘来了。对古画,黄瀚浩和钱启富都不太在行,所以不敢收。钱启富最熟悉的玉器,人们拿来的也不多。村子里的人对瓷器之类的东西,没有太深的认识,但对玉器,都知道是珠宝,一般不轻易拿出来,就是拿出来了,也会要价过高。
经过几天的忙碌,虽然像老农家条案上那个“大清康熙年制”的粉彩花瓶之类的古瓷精品并未多见,也收到一些清代的花瓶、帽筒、笔筒。经过苦磨,他们以一万元的价格买下了老农家那个花瓶,双方都约定不对外说。老农将钱启富买的那个新花瓶摆到了条案上,说:“可以拿这些钱,修修这房子了。”那时候,一万元在农村差不多可以盖一幢房子了,老农很开心。
最开心的当然是黄瀚浩了,他到宜市只是摸摸路子,看看行情,改革开放不久的内地,古玩市场还没有兴起,人们都在忙着做生意,梦想成为“万元户”,还没有人想到收藏古玩,这正是他黄瀚浩可以抢先一步的地方。他认为,只要中国改革开放不后退,这个市场迟早会兴起的。
回到住处,他和钱启富一件一件反复研究着收来的那些东西,其中有几件钱启富怀疑不是真东西,他说:“古董做假,明清时就有了,民国时更是手段高超,这些东西虽然是老东西,但也许是很早时候的假货。”
黄瀚浩不跟他争,笑着对钱启富说:“在我们这一行,不是有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以假买假嘛。”
钱启富恍然大悟,黄瀚浩这句话让他明白,这是一个商人。所谓“以假买假”,是古玩商的一种不光彩手段,明明知道不是真东西,但仿得好,很低的价格收来,然后冒称真东西高价卖出去,利润会比真品更高。钱启富恐怕忘了,当年他们家从天津远走宜市,不就是因为卖了一幅假画吗?
两人将买来的东西装了两个纸板箱,雇了一辆车,直接从黟县开回了宜市。
在迎江宾馆黄瀚浩的房间里,小心翼翼地放下那两个纸箱后,钱启富就急着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