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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峰那个弟子出事在一月前。青鸟出事,在半月前。“所以,其实青鸟族少主不是半月前才出现在云霄的,很早它就在了。”裴景往外看了一眼,声音低沉:“我现在有一个怀疑对象,但不敢轻举妄动。人丹固神的事,你说只有少数人知道,而我所了解的那个弟子,不可能知道这种凤族邪术。种种迹象都表明,他背后还有人。”凤矜挑眉:“那该如何?”裴景偏头,跟一直在思索、沉默不说话的陈虚道:“陈虚,你去帮我把终南峰峰主找过来,要她在天堑殿等我。”陈虚看他一眼,点头应下。就在这时,石床上发出了少年微弱的声音。“水……水……”从干渴裂开的嘴唇里传出的,气若游丝。裴景现在哪有地方给他找水喝,随便拿了块冰融化做水,浇在他嘴上。季无忧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条幽深寂静不见头的路,他孑然一身往前走,旁边是恶鬼猛兽伺机而动,就像他从前懵懵懂懂却布满杀机的人生。诡异生死颠倒的村庄,绝望令人窒息的缸,叮铃铃的铃铛声,每一声都响彻灵魂,把稚子时期空白的情绪唤醒。哭、笑,荣、辱,对、错。漫天黑雨里撑伞而来厌世冷倦的书生,用嘲弄的口吻,给他指明一条路;而纯白光影里,一直给他温柔的女人,轻声嘱咐他,你要尽快变强啊。变强。他要变强!昏迷的这段日子。五脏六腑灼烧,血液冷热冲撞——不知是体质原因,还是因为疼痛产生的幻觉。他经常梦见一只鸟。鸟的灵魂藏在盘旋在丹田的那股火内。本来是充满戾气暴躁想要将他焚烧,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渐渐平静下来。可它哪怕什么都不做,存在就让他痛不欲生。痛苦里,五感会加倍。那只鸟的情绪一直在影响他,他时不时会陷入幻境里。这一次,幻境里是一方青青净土,干净的仿佛让人忘却忧愁忘却痛楚。朝云飘渺处,暮雨霏微。一条山路出现在脚下。风带着润湿得泥土的香。处处可闻,放眼所见,是仙葩异草,群峰相倚。行云在身侧,如绸缎细水。往前走,路况却艰险异常,山重水复,错综复杂。正愁无路可寻时,忽闻一阵花香。是女子身上雍容又华贵的气息,伴随女子的轻笑,偏头。看到云雾中走出来的神女,一袭水青色夹银线榴花纱裙,随云雾隐去。发髻轻绾,手捧青鹤瓷九转顶炉,香炉烟冉冉,她笑起来,眉眼尽是风雅,从容大方。女子的身旁飞着一只青鸟,鸟尾极长极美,青黛色,若山峦。神女含笑对他道:“此处是蓬山,若要往西昆仑,小公子可能还需绕两个山头。”声音温柔动人。他在幻境里沉默不言。神女抬手,衣袖宽大,露出玉腕,抚摸旁边的青鸟,笑说:“我看这人是迷路了,你要不要帮帮忙。”青鸟翻个白眼,很不情愿,但还是展翅飞在了前方。神女见此,眼里满是温柔笑意。烟水重重,她的衣角、鸟的尾羽,相映成画。昆仑仙山,色含轻重雾,香引去来风。可这样如梦似幻。止在一刻。顷刻间,天地就暗了。白色的仙雾,变黑、变浓、变血腥,粘腻缠在人周围。一草一木,以可见的速度枯萎。仙山净土,被魔化。笑吟吟站在原地的神女,也在变化。眼里的微笑冻结。一点红从她眼角溢出,晕出成花纹,诡异又魅惑。手中的香炉成了血淋淋头颅。她往前,一身的典雅风华成为嗜血疯狂。季无忧吓到了。她口中话语说出来,也带了点扭曲的味道。“原来你就是,她选中的人啊。”季无忧浑身冰冷,大叫了一声,想要后退。但被她眼中的血泊束缚住神识般,怎么也不敢挣脱。紧接着,他听到一声鸟的叫声,划破长空,回过头——那只为他引路的青鸟,身体扭曲至极,在骤风中仰天长啸。肉身已经摧毁,剩神识,在受无边无际狂风撕裂之苦。而捧着头颅,衣裙无风自动的神女,古怪地笑了,而后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这是报复啊,青迎。”季无忧骨子里的血液都冰冷。他还没来得及转过去。忽然,眼前诡异的女人向前一步,跟他说:“天命之子,你该醒了。”“放心,我们会再次见到的。”他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内。彻彻底底晕了过去。看季无忧已经有要苏醒的迹象,裴景吩咐上阳峰峰主给他换了间房。他回天堑峰时,终南峰峰主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