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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归档
我在档案里面找到三张未报销的发票,发票上的日期都和四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三有关。我的第三任老总骆先生,在他上任第一年的某一天,把一份包装精美的礼品放在我的办公桌上,我惊诧异常并惶恐于收礼的不安:他为什么无端端地送礼物于我?我惴惴地拆开礼物,里面有张小卡片,卡片告诉我说今天是“国际秘书节”。这真是个鲜为人知的节日,包括身为秘书的我自己。
小卡片里面夹着礼物的发票,清清楚楚地告诉我这个礼物值多少钱,这很不符合我们国家的国情,按照我的理解,上司要是给我发票就涉及到报销和入账事宜。我拿不定主意这份礼物的发票是否要报销,我一连三天仿若无心地把它夹在给骆总签名的文件里,但他都没有在上面签字,没有签字就表示不报销。
骆总在任的三年中,每年四月份的最后一个星期三我都收到他的礼物,而且每份礼物都放有发票。在骆总离任的那天,我准备了一份礼物想送他,但是,我为放不放发票感到为难。于是,我问骆总,为什么要在礼物中放发票。他告诉我说,有时候,价格远比实物更重要——他说得没错,我记得发票上的金额甚于记得礼物本身。
那三张发票被我归了档,有好多类似的东西也被我归了档。归档是一个重要的工作,运用好的归档方法,我可以检索到过去十年里的每一天。我在档案柜里面找到了它们,它们或许只是一份行政通知、一张报价单、一张运费收据,别人看到它们只是普通的文件和单据,但是对我来说,它们是我十年来朝九晚五的浓缩。
张爱玲在《金锁记》的开篇写道:“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但是,我现在想着旧时月亮,月初上弦,月中圆满,月末下弦,而颜色都是一样地明亮鲜黄,还因此联想到让月亮生辉的太阳的灿烂。我打开档案柜就是打开压缩了的日月,从我刚刚穿上套装的那一刻开始。
那些过去的时光似乎是我整理好的那些文件,它们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躺在文件夹里。现在,我有了叙述的愿望——对我来说,我叙述的故事远远重要过那些文件本身。那些日子,只有我才能阅读,也只有我才能叙述。
我是二二。家有三姐妹,排行二,家里人称阿二,大名里有二,故称二二。
我是一个十年老秘。现在人家问到我的职业时,我总是用“老秘”这个词来回答人家,颇有十年媳妇熬成婆之感。
我和老总真的没关系
什么叫醍醐灌顶?我终于领略到了。
我每天接许多电话,还专门参加过接电话的礼仪培训,我相信我的语气和用词没有出错。可是电话里的那个人,一个和我们合作很久的客户,在说完工作上的事情之后,冷不丁来了一句:“十年了,你怎么还在呢?”我史无前例地拿着电话怔住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一个十年老秘。现在人家问到我的职业时,我总是用“老秘”这个词来回答人家,颇有十年媳妇熬成婆之感。
“老秘”是相对于“小秘”而言的,全国人民都知道“小秘”是什么意思,我也不可能不知道。我很遗憾地告诉大家,在我十年的秘书生涯中,我的四任老总都没有看上过我,没有让我成为全国人民都知道的那种“小秘”,不知是不是我的失败?我曾经对镜审阅过自己良久,还不至于有恐龙之嫌。就是因为和恐龙还有点差距,我和我的老总一起工作的时候,总不免有人用打量“小秘”的眼光打量我,我忍了。
我喜欢这份工作。在这个庞大的集团里,老总是受薪的,因为是受薪的,所以他们不可能长久地在同一任上。一个人在同一地方窝久了总会被“管理学”假设为贪污谋私利,管理学真的很了解人的本性,它无视道德。但是,老总在其职位上有完整的自主权。每次更换老总的时候,我都认为我辞职的时间到了。但是,我的老总们都没有换掉我,因为他们需要我。他们上任的时候,我会提供最详尽的资料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了解他们所处的新环境。在这之前,我用“设身处地”这一招去推理:新来的老总他会需要些什么呢?我想,在那时候,最好色的老总想的也不会是女人的身体。
看到我做了四任老总的秘书,人们觉得不可思议。有个来自资本主义国度的供应商在酒桌上大着胆子问我:“你到底有什么手段啊?”我能理解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说,我在男女情事上一定有很特别的手段,所以才能笼络住四个性情、嗜好、体态各异的老总。我没有像刘胡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