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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着几个孩子下了城墙,去客栈接了萧砚一起回到珍珑的院子。珍珑正在厨房中燎灶烧水,娆荼上前道:“珍珑,这些事情我来便是,你去和沈大人论棋去吧。”
珍珑笑道:“已经无棋可论了。”
娆荼见珍珑面上带着温和笑意,说出这样一句傲气凛然的话,却一点也不显得轻浮。“珍珑,你这个人,倒是悟了?”
珍珑用无神双眸望着外面的天色,伸手在清冷的空气中划过,轻声道:“我这双手,已经碰了十几年的黑白子,从今以后,无棋可下了。”
娆荼闻言有些愣神,她不由重新审视起这个女子,第一次见到她时,娆荼就知道她的不同寻常。紫衣、目盲、棋侍,在这个江湖上,这三个词仿佛就能代表她。
人在江湖上,如果能用寥寥几言就能表示,那么这个人一定很了不起。
可是直到此时此刻,娆荼才突然发现,原来这位常常面带温和笑意的棋侍,也只是一个寻常女子,有寻常女子的期许,有寻常女子的失落。
“夫人,你在想什么?”紫衣觉察道娆荼的晃神,出言问道。
娆荼摇了摇头,笑道:“今日大寒,晚上吃饺子吧。”
在蜀中青城山山脚之下,有一僧一道结庐而居。两个人从江陵到潼川打了一路,终于在青城山的山巅,看到那日出云海的壮阔时,两人相视大笑,僧人参禅,道士悟道。
茅庐前是一潭幽静深水,陆知命手执鱼竿在潭边垂钓,李宣宗在一旁道:“慕容云衡横已经出山。”
陆知命的鱼竿向上一抖,鱼线拎一条肥硕大鱼,他收鱼入筐中,叹道:“他这一生行事,不问因果,不问祸福。”
李宣宗道:“阿弥陀佛,只为那许多年前的一袭紫衣。”
“是啊,”陆知命望着远山,眼中也出现了一袭紫衣,他想,当年慕容云横的那一袭紫衣,是不是也如同江陵城中的她,永远带着温和恬淡的笑意?“以前我不明白慕容云横想要干什么,在这垂钓一日一夜,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忽然变得很明朗。原来那慕容云横做主琉璃山,为沈筑谋天下,自始至终都不是想要得到什么。”
和尚叹道:“想要得到的,永远也得不到。所以他就要彻彻底底毁了这天下。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慕容云横隐姓埋名一甲子,逆天改命活到今日,他是要这天下为紫衣陪葬啊!”
陆知命眯了眯眼睛,轻声道:“天下将遭大难。”
“我在潼川打坐多年,就是要等这一天,地藏菩萨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此番若不能拦截那堕入魔道的慕容云横,死不瞑目。”
陆知命微微一笑:“好一个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
江陵城中的小瓦舍中,屋内没有一张像样的桌子,一家人便围炉而坐,炉子上架着铁锅,锅中热气腾腾煮着饺子。不大的小屋之中,四个大人,四个小孩,有些拥挤。衡秀和小砚台两个尤其活泼,一边吃着饺子,一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特别是小砚台,小肚子吃得鼓鼓的,等着那又一锅饺子熟了飘起来,第一个下筷子的一定是她。
娆荼笑着给小砚台夹饺子,“仔细烫着手!”
小砚台就一边点头咽口水,一边眼巴巴盯着娆荼筷子上的饺子。等娆荼给小砚台夹了一碗,南宫夷吾也厚颜无耻地送上碗,“姐姐,劳烦。”
沈筑一筷子敲在南宫夷吾的手背上,“我帮你夹?”
南宫夷吾看了一眼眸光清冷的沈大人,讷讷地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娆荼想起很多年前在山涧中的情形,那时她煮了地瓜汤,给南宫夷吾夹地瓜片的时候,沈筑也是现在这么个表情。一晃之间,已经有十年了,所幸,十年之后,他在,她也在。
五月给衡秀夹了一碗饺子,衡秀捧着碗道:“萧彦宁还没有吃呢。”
娆荼道:“一时找不到他,娘已经给他留了。”
衡秀嘻嘻笑道:“我知道他在哪里,我给他送去。”
沈筑语气轻淡:“你怎么知道他在哪?”
小丫头固执道:“我知道的。”
“既如此,说出地点,我让人去找他。”
小丫头看着自己爹,摇了摇头,“他不见别人的。”
沈筑道:“不见别人,为什么见你?”
衡秀偷偷望了娆荼一眼,“我就是知道嘛!”
娆荼见衡秀耷拉着脑袋有些委屈,便瞪了沈筑一眼,“衡秀既然知道,就让她去找来,你凶什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