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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野搁了笔,垂眸看着白纸上的那张脸,低声道:“说说你的家乡。”
姜媃倒真有些怀念现代了,于是她趴书案上,双臂枕着,下巴靠上去,娓娓讲了起来。
和离文书,是在第三日秦野拿回来的,府衙押司已经核定了,在文书上落了艳红的印章。
就是户贴,也给她单独立了一份,户贴地则是写的绮罗村,也就是原身从来的娘家。
这两样东西,秦野交给姜媃,嘱咐她自个收好。
因着文书一亮出去,众人就都知道,她和秦家和秦野是没任何关系的了。
但显然,叔嫂两人都不想公开。
姜媃暗戳戳地藏好文书和户贴,这事她嘴巴紧的连流火都没透露。
整件事,除却她和秦野,还有府衙的押司,就再没第四个人知道。
府衙押司那边,秦野早打了招呼,押司也不是个嘴碎的人,反而觉得秦野厚道,为自家嫂嫂想的周到,既不耽误嫂嫂往后,又能照顾她,再是两全其美不过,故而也是不会乱说的。
只是,渐渐的,秦野鲜少再喊她“嫂嫂”,多半都是叫她名字。
姜媃半点没察觉这种转变,总归她有时候都是乱喊的,又是小叔又是大佬的,都是怎么顺口怎么来。
寻了吉日,秦野从其他郡县找了个阴阳先生过来,叔嫂两人按着阴阳先生交代的,立了无字灵牌,还在秦昭墓边上起了个衣冠冢。
衣冠冢和灵牌都没刻字,但日后每每祭祀之时,都不会落了这一份。
此事,整个秦家,也只有姜媃和秦野心知肚明,旁人都瞒着。
若是有人问起,秦野一律说:“兄长托梦,故而如此为之。”
衣冠冢一立好的头天晚上,姜媃罕见地梦见了秦昭,病弱的少年俊秀斯文,手牵着个的胆小姑娘,两人站在天光耀眼处,看着她笑。
她意识模模糊糊的,正觉得奇怪,毕竟她其实是没见过活着的秦昭。
再抬眼去看的时候,人瞬间就清醒了。
她拥着被子坐将起来,借着单薄的烛火,撩起中衣袖子看了看雪白的手臂。
初初穿来那会,她偶尔能感觉到这身子里残留的某种强烈执念,可后来这股执念沉静下来,她就再没感受到了。
现在么,像是有某种桎梏消了,她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轻松起来。
姜媃挠了下脑袋,嘴里念叨着:“莫要来找我,逢年过节我给你们多烧纸,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听人说的,活人常梦见死人不吉利,一定要多念叨几句才行。
自打那以后,姜媃果然再没做过类似的梦了。
时日过的太快,繁花楼那边没音信,姜媃就当不知道,她也不怎么出门,整日就窝在院子里学东西。
仿佛世间任何事,都没有学问在她眼里来的有趣。
从初秋到隆冬,像是一眨眼的功夫。
这是姜媃在大夏过的第一个冬天,青州城年年下雪,今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把两辈子没见过雪的姜媃乐坏了。
她冲出去,积雪还没累起来,就嚷着要堆雪人。
流火拿着镶白色狐毛的大氅追在她身后,生怕冻着她了。
秦野见她这般稀罕雪,得了空,就带她上白普寺后山去看雪景。
姜媃不太想爬白普寺的山梯,但是她又想看雪景,秦野便找寺中沙弥,问出一条后山小道,然后找山脚下的汉子,抬上软轿生生把姜媃抬上山的。
白普寺后山,有一大片的梅林,梅树依山生长,高矮不一,在皑皑白雪里头吐出芬芳,俏生生绽放出一抹殷红,映在白茫茫间,甚是好看。
姜媃在梅林里乱蹿,流火赶不上不说,稍不注意,就要被姜媃丢来的雪球砸中,简直哭笑不得。
半玄难得心情好,给秦野放了半天假,秦野索性铺开纸张,给姜媃入画。
他这些时日画的少,繁花楼交了几幅敷衍了事,关键画室里头,已经很久没收录姜媃的画了。
他准备,今个多画一些搁画室里头。
这才没几个月,少年好像又长了一些,身上穿着鸭蛋青的素纹锦衣,披着玄色为底,纹绣粉色樱花的披风,鸦发被玉簪子挽着,鬓角光洁如刀削。
他研好墨,看了看笔尖,酝酿了番,正准备落笔。
“啪”一拳头大小的雪球从背后砸过来,正正砸他背上。
秦野手一动,笔尖划过画纸——毁了!
他顿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