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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挑花眼了。”
“老初,替他挑吧。”
“尽包办还行?”
“由他挑吧。大伙别催他。”
“天不早了,帮他挑挑吧,叫他挑,得挑到杏树开花,毛谷子开花。”
老初跑进去,替他挑一条又大又结实的麻花大被子,小猪倌笑笑,也觉得这条是最好的了。
天不早了,有人提议,一回多叫几个人,分头挑选。刘桂兰挑了出嫁用的一件大红撒花的棉袄,又挑两个大红描花玻璃柜,老孙头过来,笑着对刘桂兰说道:“嫁奁挑好了。”
刘桂兰羞红着脸,假装不懂说:“你说啥呀?”
老孙头笑笑:“你还装聋卖傻哩,谁给你们保媒?还不谢媒人呢?”这时候,围拢许多人,老孙头的嘴又多起来:“还是翻身好,要在旧社会,你们这号大姑娘,门也不能出,还挑嫁奁,相姑爷呢,啥也凭爹妈,凭媒婆。媒婆真是包办代替的老祖宗,可真是把人坑害死了,小喇叭一吹,说是媳妇进门了,天哪,谁知道是个什么,是不是哑巴,聋子?罗锅,鸡胸?是不是跛子,瞎子呢?胸口揣个小兔子,嘣嘣地跳着,脑瓜子尽胡思乱想,两眼迷迷瞪瞪的。小喇叭又吹起来,拜天地了。咱到天地桌①边,偷眼瞅瞅,哈哈,运气还不坏,端端正正,有红似白的,像朵洋粉莲。”
①旧式结婚时,新婚夫妇拜天地时摆香烛的桌子。
周围的人都大笑起来,老孙太太挤在人堆里,皱起抬头纹骂道:“看你疯了,这老不死的。”
赶到下晚,老孙头欢天喜地回到家里来,发现房檐下,搁副红漆大棺材,顶端还雕个斗大的“寿”字。他寻思:“这算啥呀?”三步迈进门,冲老婆子嚷道:“领那玩艺干啥呀?”
老孙太太说:“土埋半截了,要不趁早准备好,指望你呀,一领破炕席一卷,扔野地里喂狼。”
当夜,老孙头没话。第二天,天才麻花亮,老孙头起来,提溜着斧子,到院子里,房檐下,砰砰啪啪的,使劲劈棺材。老孙太太慌忙赶出来,棺材头早已劈开了。这一场吵呀,可真是非同小可,惊动左右邻居,都来劝解,也劝不开,农会干部也来劝半天。结论还是老孙头作的,他说:“叫她挑个大氅,她领个这玩艺回来,老孙头我今年才五十一岁,过年长一岁,也不过五十二岁,眼瞅革命成功了,农会根基也稳了,人活一百岁,不能算老,要这干啥呀?也好罢,柈子也挺贵,劈开作柈子,拣那成材的,做两条凳子,农会工作队来串门子,也有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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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白玉山到农会来起了路条,回双城去了。屯子里事,分两头进行。萧队长带领张景瑞在一间小屋里审讯韩老五。郭全海和老初带领积极分子们,忙着分牲口。他们把那在早一腿一腿地分给小户的马匹,都收回来,加上金子元宝换的马,再加抄出的黑马,整个场子里,有二百七八十匹骡马,还有二三十头牛,外加五条小毛驴。牲口都标出等次,人都按着排号的次序,重新分配,他们计算了,全屯没马的小户,都能摊上一个囫囵个儿顶用的牲口。
是个数九天里的好天气,没有刮风,也不太冷。人们三三五五,都往小学校的操场走。他们穿着新领的棉袍、大氅、新的棉裤袄。新的欤�B在雪地上咔嚓咔嚓地响着。小学校的操场里,太阳光照得黄闪闪的,可院的牛马欢蹦乱跳,嘶鸣,吼叫,闹成一片。人们看着牲口的牙齿、毛色和腿脚,议论着,品评着,逗着乐子。
“分了地,不分马,也是干瞪眼。”
“没有马,累死一只虎,也翻不来一块地呀。”
“挖的金子买成马,这主意谁出的?”
“还不是大伙。”
“这主意真好。”
“今年一户劈一个牲口,不比往年,四家分一个,要是四家不对心眼儿,你管他不管,你喂高粱,他喂稗草,你要拉车,他要磨磨,可别扭呐。”
老孙头走到一个青骟马的跟前说:“这马岁数也不太小了,跟我差不一点儿。”说着,他扳开马嘴说:“你看,口都没有了。”
小猪倌仰脸问道:“咋叫口都没有了?”
老孙头一看是小猪倌问,先问他道:“放猪的,你今年多大?”
小猪倌说:“十四岁,问那干啥?”
老孙头摆谱说:“我十四岁那年,早放马了。你还是放猪。你来,我教你,马老了,牙齿一抹平,没有窟窿,这叫没有口。口小的马,你来瞅瞅,”他带着小猪倌走到一个兔灰儿马子跟前,用手扳开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