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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忠这时是在赵文华的书房中——赵文华等胡宗宪走后,越想越不妥,立召赵忠要听听他的意见,看自己到底做错了一些什么?
“真是奇怪,连我自己都想不通。”他还残留着那种迷惘的神态,“象鬼摸头似地,自己竟没有主张了,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老爷听了胡总督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我听他的话,亲笔下了两张条子给他。”赵文华讲了胡宗宪的议论和那两张条子的内容,又问:“赵忠,你看我做错了事没有?”
赵忠在主人面前说话是无须顾忌的,又因为赵文华不一定听他的话,做好做坏,全凭主人自己抉择,他的责任甚轻,更可畅所欲言。此时率直答道:“老爷,照我看,老爷一件事错,一件事不错。老爷要先听哪一件?”
“不错的那一件。”
“不必再劳师动众去杀倭人,是不错的。当初老爷有这个意思,我就劝过,倭人已经就范了,杀他们胜之不武,皇上不见得就会当老爷有功劳。如果杀不光,逃出去捣乱,反变成自找麻烦了。老爷写那张条谕给胡总督,是件好事。”
“这一说,那么另一件事做错了?”
“是的!老爷倒想,有功不赏,反而要杀;以后哪个还敢替老爷卖命?”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赵文华搔着头皮,苦笑着说,“无奈当时他逼得好利害,我竟招架不住!”
赵忠忍住笑问:“那么,老爷,现在怎么补救呢?”
“要问你啊!”
“现在还不要紧。吴四藏得很严密,胡总督一时抓不到。”
赵忠想了一下答说:“老爷,这张条谕非收回不可!”
“能收回最好,可是怎么说呢?”
“就说弄错了!吴四原是派出去的密探。各营派个把密探这种小事,用不着先动公文备案;所以老爷弄错了,也是不足为奇的!”
“言之有理!”赵文华的思路忽然又畅通了,“你随便关照哪一营,来一角公文为吴四报奖,我就凭这通公文跟他说话。”
赵忠答应转身而去,就近找驻守嘉兴松江一带,来自山东的一个营,备办为吴四报奖的公文。这一下,耽搁的功夫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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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汤圆店的老朱,可为难了!等到日已过午,不见姓陈的出来;怕阿狗焦急,只好先回去作个报告,再作道理。听得老朱的报告,阿狗忧喜各半。喜的是毕竟有了线索;忧的是经此蹉跎,吴四可能已被移到了别处,查缉更为不易。但目前除了姓陈的以外,别无可以下手之处。就像失足落水一样,抓着一块木板,只有死塌心地从它上面找生路了。
于是,他先将老朱大大地夸奖了一番,接着便说:“这条线千万不能断,我们再翻回去,越快越好。”
“好!”老朱响亮地答应着,精神抖擞,劲头十足,这不仅因为阿狗的鼓励,而是本来心挂两头,一筹莫展,现在既已通知了阿狗,重新翻回去时,便只要对付姓陈的一个人,肩头轻松,做事便起劲了。
两匹快马,一路急驰,而阿狗心里的念头,却比马蹄还要快。如果姓陈的见着了赵忠告了密,就必然会出现两种情况:第一、姓陈的马上得赶回来,免得发觉他失踪,会露了马脚。第二、赵忠当然要作戒备,更要采取行动,譬如派人去通知朱友仁;甚至将朱友仁找来,当面交代。可是,现在照老朱所说,赵家门前,平静异常,这又怎么说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姓陈的根本没有见到赵忠,而这样的一件机密,又不便跟第二个人说,所以在那里坐等。照此判断,朱友仁还不知道这件事,而吴四亦仍旧住在朱家,事情就比较好办了。
转念到此,大为兴奋,不过他的头脑仍很冷静,一出门就已想到的,不可打草惊蛇的警惕,此刻并未忘记。将到赵家时,两腿一夹马腹,赶到前面向后做个手势,示意老朱暂停。
老朱勒一勒缰,马由疾驰改为小跑,由小跑改为缓步,等两匹相并,阿狗说道:“我们不要进巷子。”
赵家住在学士桥边,下桥转弯,夹河两岸,称为“河下”。赵家是在东河下第二条巷子里。到了那里,相继下马,马其无人照管,只好暂系在柳荫之下。入巷之时,阿狗才将他的想法告诉了老朱,叮嘱行迹切须当心。
“我知道,我知道!”老朱很佩服阿狗想得深,心诚悦服地答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