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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锦南眉头一凝,“嗯”了一声。韩嬷嬷推门而入,在他身前福了一礼,缓缓道“侯爷,老奴今次过来,是想求个恩典。”
安锦南沉默地听她说道“老奴年事已高,耳聋眼瞎,智昏糊涂。恐侍奉侯爷不周。想求侯爷,准老奴赎了自身,回故乡去安养。”
安锦南面色沉了下去。
他抿紧唇,居高临下望着这个在他身边服侍了二十余年的老人儿。
韩嬷嬷这几句话,简直诛心。
寻常人家的乳嬷嬷,也必是体体面面的,有自己喂养大的乳子出钱出力的送终养老。她却是要凄凄惨惨的独个儿回乡?
他安锦南若是允了,岂不给人戳烂了脊梁?
第97章
屋中诡异的沉默。
韩嬷嬷弓着身子维持行礼的动作; 安锦南也并没有叫“起”。
许多事心照不宣; 他们都知道彼此是为什么在坚持。
韩嬷嬷觉得自己不再被信任和需要; 从前的体面如今要与人均分,甚至很多时候根本做不得任何主。她委屈; 她伤心,她觉得这个让她奉献了一辈子的家已经容不下她。所以以退为进,要么彻底隔绝自己与这侯府的联系; 要么逼迫安锦南拿出一个态度,是选择留下她相信她依旧让她保有该有的体面尊严,还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寒透忠仆的心。
于安锦南来说,这无疑是个艰难的选择。一方是于他有抚育之恩的半个长辈; 一方是他怀揣着诚意娶进门的夫人。两人竟不能共存么?韩嬷嬷本着对他负责为他好的原则对丰钰揣了敌意; 这念头根深蒂固,对一个已经上了年岁、按照自己的准则理了半辈子事的人来说; 要扭转对一个人的看法真的很难。可难道他就要从此被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段要挟住么?或是为了博得一个宽厚仁义的贤名说服新妇忍耐一个仆妇?
安锦南久久无言; 时间一点点流逝而去,他既没有伸手扶起韩嬷嬷; 亦不曾出言宽慰半句。
这于韩嬷嬷来说,无疑已是一种明示。
她艰难地曲下膝盖; 十分缓慢地跪了下去。
“侯爷幼时,老奴便在侯府身边照顾。至今,已然二十九年。看着侯爷成家了立业; 娶妻生子; 直到今天。老奴不敢居功; 尽些薄力,照料侯爷的生活。为侯爷管着后院的一众丫头们,叫侯爷舒舒服服安安心心的谋侯爷的大事。”
她语调平缓,说这番话时的语气就与幼时哄着他入睡时并无两样。
“侯爷这二十几年过的不易,老奴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如今侯爷身边总算有了可心的人。夫人精明能干,家里事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老奴老了,留在府里也只是给侯爷添烦添乱罢了。想趁着还走得动,看得见,回故乡住几年。祖宅都积灰啦,丈夫的墓也没人扫……”
她有些伤感,许多年不曾流过泪,年老了,眼眶干涩,似乎泪腺都给堵住了。可心里酸的难受,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无声的哭诉:
我为了喂养你照顾你,我自己的亲生儿子得了天花都没回去抱一下……丈夫一世未曾原谅我,我这一生,就只有你了……
安锦南“嗯”了一声,俯下身子托住她的手肘,“起来说话。”
声音温和不少,她比谁都清楚,侯爷这是心软了。
他看似冷酷无情,可没谁比他更念旧。因为能长久陪在他身边的人和物,实在太少太少了。
韩嬷嬷吃力地爬起身来,垂头道:“水仙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夫人身边也有元嬷嬷钟嬷嬷两位辅佐,五姑娘管账是把好手,里里外外的事都有人张罗。侯爷如今境况越发好,我没什么不放心了。回头过年节,我拖人带故乡土产给侯爷尝尝,……侯爷不必挂念我。”
安锦南嘴唇轻轻动了动,犹疑地开了口:“嬷嬷家中还有亲眷么?”
韩嬷嬷面色悲伤,嘴角勾了抹苦笑:“总还有些旧邻人,旧乡亲吧……”
她三十年未曾回去,有谁能记得她?她又能记得谁呢?
无子送终,孤独终老。她从前也不曾想过,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
安锦南顿了顿道:“妈妈若真想出侯府去安养,不若本侯给妈妈置个景色好的庄子?拨几个下人跟着过去服侍。妈妈辛苦半生,也该是时候歇歇了。”
他几乎是一锤定音,安抚似的说了这番话,提步就欲朝外走。
韩嬷嬷快速地喊住他:“侯爷!不必了,老奴未有寸功,岂敢劳师动众?”
安锦南蹙了蹙眉,韩嬷嬷这样,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