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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芳,天天是个大姑娘了,你不该这样苛待她,成天一套死气沉沉的蓝裙子,我都没见她换过。”中年男子扭头皱眉看自己的前妻,一如既往地有诸多不满。他未必是刻意,但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这种习以为常的优越感更加让敏感的孩子无法忍受。现任妻子偷偷踢了一下他的脚,吕品天看的真切,心中一声冷笑。平日精明伶俐的吴老板此刻却期期艾艾起来,一个劲儿唯唯诺诺地点头。她对前夫有种近乎病态的崇拜和敬仰,低到尘埃里,开出的花却是无意独自春。衣着精致,神态优雅的前夫就是她眼中的神灵,无论怎样都是对的。当年她一人包揽下全家人的活计,摆摊卖早点,照顾瘫痪在床的婆婆,毫无怨言地支持他求学。然后在他同导师的女儿好上,准备双宿双栖去美国留学,她睁着眼睛看了一夜萧索狭小的房间的天花板;第二天肿着眼睛签下了离婚协议。婆婆临死前,哭着拉她的手喊,是我们吕家对不起你。她只是含着眼泪对婆婆说,妈,你放心去吧,我就是一个人也会带好吕品天。吕品天的名字是他父亲的导师起的,将“吕”和“吴”字拆开重新组合。说起来这位名校的名教授还是吴老板一个远方的舅舅,当初吕承志能够顺利进入那座象牙塔跟这层关系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教授在得知自己的女儿跟爱徒的私情之后勃然大怒,放言要跟她断绝父女关系。最后却还是主持了他们的婚礼并将他们送上了飞往美利坚常春藤的飞机。灰姑娘的后母未必罪无可恕,帮亲不帮理是人之常情,教授虽然在讲堂上颂扬《风》《雅》《颂》,碰到珠胎暗结的女儿,胳膊肘朝里拐却也在所难免。吕承志出身一个破落的256文学,阳春白雪对下里巴人终究是看不上眼的。与其指责他是见利忘义的陈世美,不如说门当户对这种口号喊了数千年,坚不可摧总有一定的道理。条件相当的男女感情婚姻更为稳固,条件差异太大的男女即使走入了婚姻的殿堂,以后也会面对鸡同鸭讲的无言尴尬。只是,千百年来,两性关系中,女性总是处于被动的地位。女人总是太依赖男人在自己生命中的意义,仿佛除了他以外的世界就是一片黑暗,任何人都难以再走进她的生命。当日教授的女儿为了两个人的前程,含泪打掉了腹中的胎儿。她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凄婉地对着爱人哭泣,承志,我们杀了我们的孩子。吕承志抱着娇美的女子不住地呢喃,别难过,我们会有孩子的,很多很多的孩子。人生仿佛注定了无法美满。当他们学业有成,功成名就,名字在对外开放后频频被国内媒体提及视为国人的骄傲后,这对贤伉俪依旧没有子嗣。初到国外时生活的艰辛和常春藤实验室里巨大的压力让从未真正意义上吃过苦的两人狼狈不堪,不服输的个性和骨子里的骄傲逼得他们咬牙坚持。新妻手术后没两天就踏上了异国的土壤,在遥远的太平洋彼岸没能调养好身体,虽然事后遍访名医,最终还是没有再孕。年轻时总以为一切皆无所谓,失去的东西以后终究会有。等到人生走完过半,才发现世事并不会按照自己预定的步骤一步步走。吕品天始终沉默不语,桌上气氛沉闷。吕承志开始还有话讲,后来发现只剩下自己跟妻子就像讲相声一般很不正常,也渐渐缄了口。饭桌的主角只盯着筷子上的银链子发呆,最后终于动了,却是撂在碗上,面色平静地看吴老板:“妈,我们回家吧,我想吃你做的蛋炒饭,要多放一点点豌豆粒,要很软。”“蛋炒饭?小姐,来一盘正宗的扬州炒饭。”吕承志急忙召唤服务员。吕品天制止他,脸上静然无波:“我不吃外面的东西。”包厢里沉默的尴尬,吕承志讪讪地收回手。他面对整个实验室来自世界各地的研究员可以镇定自若地运筹帷幄,他站在世界最著名的学府的讲台上可以侃侃而谈。可是对着十多年未曾谋面的女儿,他却哑了口,悲哀地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他知道她沉默背后的抗拒,那种隐藏在安静面容下的倔强和漠然。看着自己,好像在看一个全然没有关系的陌生人。邹扬陪着她步行回食神居,因为她不肯再坐上那辆黑色的小汽车。秋天的夜晚有清冷的凉意,连月光洒在身上都是淡淡的冰芒,白月光,那么悲凉那么伤。“妈妈还是很喜欢他啊,我知道。我的小名是天天,她却始终都叫我吕品天,我知道她是在想念爸爸。但我不想原谅爸爸,可不可以?我不管他当初有多少无奈多少迫不得已,他抛弃我跟妈妈都是不容置喙的事实。我不想原谅。如果我的生身父母都可以背叛我,抛弃我,那么这个世间还有什么值得我去信仰去追求?既然他当初选择了抛下我们去寻找他的幸福,那么我们也无需站在原地等他回头,幡然悔悟我们对他有多重要吧。邹扬,我是不是个很不孝的女儿,居然不宽容不懂事不隐忍,不去成全一个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