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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午间,顾景阳回寝殿去,同她一道用膳时,便见那小姑娘闷闷的,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有些无精打采。
他上前去抚了抚她的背,温和问道:“枝枝,你怎么了?”
谢华琅便将谢家送来的消息同他讲了。
顾景阳既然叫衡嘉透露消息给谢华琅,显然是默许了谢家接下来的行为,现下听闻谢莹的选择,倒真有些感怀:“你这位姐姐,真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
“我的阿莹姐姐,当然是世间最好的姑娘。”说及此处,谢华琅便浑身难受,同他抱怨道:“林崇能娶到她,是三生有幸,之前有姬妾也就罢了,还搞出林婉那一档子事儿,现在倒好,干脆丢给阿莹姐姐一个烂摊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糟心死了!”
顾景阳毕竟是男子,很难体谅女郎的难处,静默片刻,终于道:“有功必赏,有过必究,此次征高句丽,举国瞩目,不像先前处置宗室,除去皇族,没有多少人真的在意。林崇有罪,必然要罚,只是削爵,并不足以抵消,必然要牵连家族,你姐姐若以林家妇的身份继续下半生,也同样不好豁免。”
他有他的难处,谢华琅都明白,林崇此次能作为副将前往战场,也有顾景阳刻意偏向的内因,现下打成这个样子,丢的也是顾景阳的脸。
故而听闻那消息之后,她不曾前去相求,此刻听他说完,也是一笑,握住他手,温和道:“我都明白的,郎君宽心。”
“以林崇的罪过,家眷多半要被流放,永仪侯为国征战多年,劳苦功高,”顾景阳听她如此言说,反倒过意不去,静默一会儿,道:“还是叫女眷们选个不那么偏的地方吧……”
谢华琅心中一暖,凑过去亲吻他的面颊,他也同样低下头,由着她胡闹,最终相拥一道,静静享受此刻的安宁。
……
林崇战败的消息传出,长安为之一震,连先前宗室剧变之事,都暂时被遮掩过去了。
这样大的败仗,又是因为主将不力,必然是要问罪的,永仪侯已经被免职,迁回长安,现下侯府中只有永仪侯夫人主持诸事,听闻儿子或者死去,或者被俘,心中悲恸,险些站不住身,亏得知道家中不稳,需得有人主持大局,方才勉强坚持下来。
初代永仪侯也是曾经追随太宗文皇帝打天下的功臣,现下后世子孙犯下这等大过,削爵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长安勋贵自是好一阵唏嘘感慨。
永仪侯世子林崇英姿勃发,也曾是无数少女的梦中人,然而到了此刻,提起他时最多的不是感怀,而是一声喟叹。
与此同时,受到关注的还有另一个人。
林崇的未婚妻,便是美名盛传的谢氏长女,也是皇后的堂姐,现下林崇获罪,永仪侯府废黜在即,她会怎么做?
皇帝那样爱重皇后,先前大力整治宗室,皇后受伤或多或少的都在其中发挥了作用,会不会因为皇后的求情,而废掉那桩婚约,叫谢氏女得以脱身?
永仪侯夫人听闻这样的消息,既觉伤怀,又觉哀恸,永仪侯府已经陷进烂泥里了,亏得素日里声名不坏,才没人落井下石,谢家势头正盛,即便真的在这关头退婚,她又能怎么办?
难道真能为了或许早已经去世的儿子,拼上一大家子人不顾吗?
听闻谢莹过府时,永仪侯夫人怔了一下,思量半晌,才诧异道:“是她一个人来的?”
这个“一个人”来的,当然是指谢莹与她的仆从,若是卢氏与刘氏也来了,便不是这等说法了。
仆从应道:“是,只有谢家女郎一人。”
永仪侯夫人心中骤然冒出一个念头来,又觉得自己太过痴心妄想了,犹疑转瞬,还是苦笑着令人请她进来。
林崇出征之后,谢莹便时常往永仪侯府中探望,现下入内,也是轻车熟路。
只是几日不见,永仪侯夫人便似是苍老几岁,即便面上脂粉不减,发髻整齐,疲惫仍旧从她有些苍凉的眼神中源源不断的透露出来,那种无言的哀恸,是再好的脂粉、再美的妆容都遮蔽不住的。
“伯母,”谢莹唤她一声,上前扶她落座,道:“近来天气凉了,怎么也不多添些衣裳?”
“天冷了吗?我竟都没察觉到。”永仪侯夫人有些凄苦的笑了笑,拉她在身边坐下,由衷道:“难为你还肯来看我。”
“原是应尽之道,”谢莹温婉一笑,道:“我是林家的媳妇,再有一个月,就该过门了。”
千言万语都在不言中。
永仪侯夫人心中一酸,泪珠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