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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乐微哂,笑容凛冽,不再说话。
沈屏劝她:“用心弹奏吧!”
雅乐不知道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再度架上那把琴。而沈屏,静静跪坐在雅乐身后,低垂着眉眼,早已陷入哀思。他忽然望着雅乐乌黑堆叠如云的缎发,看着发间那只精致美丽的飞鸟步摇,而后抬手,想抚上那垂直的三串珠子,可手才抬至半空,却又克制地放下,所有的冲动与感情,最后都只转化为他拳上凸起的三道青筋的力量。
沈屏太过克制,也太过隐忍,不只雅乐,苏青禾也从未真正了解过他的感情!
苏青禾颓然地放下手中不知何时揉成一团的《章华集》,失落地走了。
她在东山的桃林下饮酒。云岚山地界极好,就在永安城西方,乃是永安城西方的天然屏障。云岚山向东面有一处悬崖,崖高陡直,下方是万丈深渊。苏青禾不畏高,她可以坐在悬崖边上饮酒,低头便可看见永安城城墙,向远眺,穷尽极目是方圆万里的永安城周围的大山,可观日升月落,光芒从山坳射/出,斜斜照耀恢弘磅礴的都城,无尽辉煌。无聊之时她会一直盯着正北方的大兴宫,想要从指缝般的宫道上寻找出帝后的身影,然而多数时候她只看到如蚂蚁般列队行走的宫人,也十分有趣儿。
云岚山是个好地方,至少风景从未让她失望!
沈屏走来,摇头叹息:“寻了你好久,你怎么在此处饮酒!今夜还要款待九皇子,岂可先饮酒入醉?”
“我这酒量,哪是这般轻易能醉的!”苏青禾对着酒囊饮酒,头也不回道。
沈屏在苏青禾身旁坐下,相比苏青禾坐在斜坡上伸着一条腿,拱着一条腿的放浪形骸的坐姿,沈屏的坐姿就显得斯文规矩许多,只是双腿并拱,两手臂随意搭在膝盖上,微眯着眼享受眼前的夕阳美景。
“喝酒么?”苏青禾抛给他一只酒囊。
沈屏接住,怔愣:“怎么还带了两只?”
“我高兴!”
沈屏忍俊不禁,开启木塞喝了一口,又把酒囊轻轻搁置身旁。
苏青禾眯眼望着夕阳,看似不经意,实则十分突兀地提道:“你可是爱慕雅乐?”
沈屏再度怔愣。
苏青禾支撑身体的手无意勾搅着草地,勾中一根细藤,食指一拨,便把它崩断了,正似她的心弦猛然崩了一根:“今夜雅乐献舞,极有可能被九皇子相中,进而侍寝,这是画扇门的规矩。而九皇子花名在外无人不知,你可舍得?”
沈屏脸上的笑容忽然没了,略显烦躁地低下头,冷淡回应:“不关你的事!”
苏青禾道:“其实,我或许可以帮你们。”
苏青禾只是很想帮他,便下意识地一说,她却没有想到这句话的分量。
沈屏猝然双目冷凝,眉头皱起,冷冷盯着苏青禾,极为严厉地道:“你怎么忘了画扇门的规矩,也忘了你自己的规矩!”
苏青禾讶然。
“画扇门门主只有丹毓,而你……只是一个替代品!你岂可忘了与门主交换的规则,擅自自作主张!”
这话如锥,直扎到苏青禾的心里。沈屏一向沉默隐忍,不轻易发脾气,然而他若发起脾气必定字字珠玑,话锋如剑扎得人心口都是血。
“这些年我或许过于纵容你了,而让你忘了自己!”
苏青禾低头沉默,面色阴郁。
沈屏盯了她片刻,却又心软下来,如同对待四年前还是孩子的她那般,宠溺爱怜地抚摸她的发,柔声道:“阿禾,或许我说得重了,然而为师皆是为你好。丹毓门主是不可忤逆的存在,他的权威,他的旨意,画扇门上下只可遵从,不可反抗。即便那远在朝堂上的丞相大人,东宫的太子殿下都不可把门主怎样,而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乞儿,岂可违背门主嘱咐,擅自做主,替我和雅乐主持公道?”耿了耿嗓音,沈屏把沉重郁结之气压回腹中,再度隐忍道,“我和雅乐之间如何,都是我们的命!正似你自己也有你的命,即便你不能自己做主,也不可放肆乖张,使得自己误入深渊!”
不知沈屏哪一句话触动了苏青禾心弦,苏青禾眸中有泪,她低声道:“沈屏,你见过门主么?”
“门主高高在上,不是谁人都可见,我自幼入画扇门,也只在十年前的百鸣宴中远远瞥见一眼,那时候的门主风华绝代,光芒无边,天下无人能及!”
百鸣宴是画扇门十年一次的诞辰宴,取自百鸟争鸣之意,画扇门以凤为尊,百鸣宴是门中最兴盛的大典。恰巧,今年也赶上另一个百鸣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