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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那两人被士卒重新押丁进来,猛地一按跪在地上。
侍女碎步上前,为我的肩头仔细地搭上一件柔软貂裘,小心翼翼地不碰到我的伤口。一双眼眸中映出冰凌森冷的寒意,我看着他们问道:“三百刀看下来,你们想得怎么样了?”
“机关图是给还是不给?”
那两人将头低低地伏贴在地上,一声不发。我低头的时候,敏锐地看到他们脚踝处的微颤。
“我刚才问的,相当于就是在问你们想要快活地生,还是痛苦地死?”玉笋般的指尖按着脖颈上雪白的绷带,顺着那遵狭长的剑伤一寸寸游离而下。
我缓步走下去说道:“你们曾经是胤人,我曾经也是。所以你们不跟我为难,我也不会为难你们。要不然刚刚,我怎会唯独挑了那个北人开刀?”
“你们再想想吧。”我走到火盆前,炽灼的红光投射在我脸上,在一例暗白的帐篷擘上勾勒出女子娇娆纤细的剪影。我用铁钳夹起拇指大小明亮的炭火露置在空中,幽幽道;“等到它熄灭为止。”明炭的光亮一点点黯淡,当我用力地将那块冷却的黑物什掷落的时候,那两人的头颅也重重地磕在羊毛地毯上,发出沉闷的钝响。
“想清楚了?”我将铁钳扔回火盆,我冷冷地看着那两张尖细干瘦的脸,北人多盲勇,胤人多谲诈,我轻击一下掌,朗声下令道:“将他们分别关在两个帐篷中,奉上纸墨,以上宾之礼相待。那两人终于抬头看我黢 烈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精光,像是不相信。
“为着你们自己好,千万不要在图中做手脚。”我面沉如水,寒芒微敛,“我会将你们两人呈上来的图纸细细比对,有一处不同,就剁一根脚趾,手指要留着给我画图。但是,当你们的十根脚趾剁尽的时候。”
我暗压下声息,如悠悠摄魂兰魅,“我的耐心也就耗尽了,你们也应该知道后果是什么。”
我清幽的目光落在被夜风微微翻起的帐外,就在半刻之前,那里触目惊心的一幕骇愣了上万围观的士卒,暗涌的风尖似乎还蒙染着血腥,如嗜血阴虺般冰凉滑腻地探八人心。夜景萧疏,几孤风月。长明灯下,彻夜不眠。
我静寂地坐在主帐中,第三次呈在冷香木金玉镶丝锦案上的两张图纸,终于一模一样。我凝神比对过后,分毫不差,舒畅地松了口气。费了那么多周折,应该不会有假。
我屏退众人,在帐内茕茕而立。渐近寅时,晨雾熹微,东方的天际已隐隐拔白。帐内依然是煌煌灯火,锦案四角垂下的玉玲珑,轻轻摩擦玳瑁珠片而清吟。
一丛萧音如石涧中迸流而出的澄莹明泉,又如破空而下追逐着晚云淡烟而来,不染纤尘,清人耳目。我听着,觉得似曾相识,就像触动了一段沉覆在晦暗角隅的记忆,欲追索却是隐隐约约的模糊。
走到帐外,四野开阔,无限帐惋,胥于萧寓。凝心听来,令人心折,萧音超逸,却少了几分清越,多几分幽咽如遏止冰难,令人想到纯然白蝶,困在尘世淤泥的圈圄,而最终超脱不得的那种痛苦与无奈。
芳尊恐浅,正断肠处。
挽断罗衣,留不住的,一些曾经的眷恋渐行渐远。
我闭上眼,漾漾中看见漫天嫣红洁白的花雨扑面而来,幽香细细恍然误八仙境,身上笼着一层清艳柔和之色。头脑蓦然清明,这支曲子是《之子于归》!
暗云叆叇,风临烟清。烟消云散之后,我看见那人手执玉萧,如琼苞玉树,玉质剔透,残月之下,身上仿佛披着千重雪衣,皎皎出尘,凌空欲去。
萌动着破土而出的是一段被刻意尘封的记忆,龙吟台,平安符,萧音,关于颜卿的前世前生我虽欲极力忘记,可是深减的影像总会不经意被某些事物挑动。
那些少年韶华之日我与一个人度过,可是现今留存的回忆却是关乎着另一人。
丰熙十七年十月,我被赐予娉妃封号入侍东宫,旖旎的新婚之夜,我昕到的那支神秘仙人曲就是《之子于归》,当时是新嫁娘的情一阵,满心的憧憬。此生托良人,沉醉在小女人的甜蜜与幸福中,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现在孑然一身,面对着漠北的孤垒荒凉、萧索城暮,晦涩的身世,多舛的命途。时过境迁,事过境迁,现在听来只觉得撕扯得满心满腑的悲凉,凄怆,之子于归,可是室毁家破,我已无归宿与良枝可言。
我轻叹一声离去,转身的瞬间萧音中似乎也滑过叹息般的颤动。心绪像深陷愁城般,眉间心上无计相避。
绛华峰与落铁峰¨峭拔的剪影在稀薄如雾的日光中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