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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學良的鼾從緊閉的房門裡傳出來,池鉞面無表情,蔣序一把攥住池鉞的胳膊,緊張得聲音都有點啞。
「別。」
池鉞垂眸看著那隻拉住自己的手,沒有說話。蔣序還記得那天晚上自己從陽台跳下來看到的場景,堅持把他往客廳拖,慌亂中撞到了椅子也不管,只拽著池鉞到沙發上坐下,半蹲在池鉞面前,死死握住他的手。
陽台的窗子沒關,外面沒有任何聲響。上次被蔣序拽斷的常春藤又又了新的枝葉,寂靜的沉入夜色。
蔣序拉著池鉞的手仰頭看他,目光專注,聲音喑啞。
「沒關係的,馬上就高考了。」蔣序心跳得很快,語氣裡帶著希望,試圖讓池鉞冷靜下來,讓他去看將來。
「等到考上大學就好了,我們去別的地方,北京好不好。」
「再等三個月——不,88天,離開這裡就好了,就見不到他了。」
池鉞俯視著蔣序,看他閃閃發亮的一雙眼睛,全是對未來的設想和期望,讓他不忍心挑破。
但池鉞還是輕聲開口,問:「那池芮芮怎麼辦?」
蔣序立刻啞口無言。
池鉞語氣冷靜:「我媽怎麼辦?」
整個客廳陷入和夜色一樣死寂的沉默。
《阿飛正傳》里有一句台詞,這個世界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累了就睡在風裡,這種鳥一輩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死亡的時候。
蔣序看電影的時候是高一,並不是很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但就在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
池鉞就是這種鳥,他背著枷鎖,不可能走遠的。
但是蔣序不知道該怎麼拯救他。
他們的手交錯在一起,帶著剛剛從寒夜裡回來還沒有散去的寒意。絕望感陡然而生,他想不明白,池鉞為什麼每分每秒都要活在這樣的人生里。
臥室里的鼾聲還在持續,池學良現在人事不知。蔣序的恨意像是春天的野草,突然在這一刻無限的增長,讓他17年以來,第一次這麼想讓一個人去死。
這個念頭一出來,蔣序先把自己嚇了一跳。
他把自己的臉埋進兩人交錯的手裡,閉上眼,眼淚默不作聲地掉在池鉞的手背。
蔣序的眼淚帶著淡淡的溫度,池鉞卻被燙到心臟緊縮。那是一顆眼淚,又像一粒鑽石,狠狠划過池鉞的心臟,留下鮮血淋漓的傷口。
他立刻就後悔了,把蔣序拉起來坐到自己身上,面對面用手輕輕蹭掉對方的眼淚,額頭和對方貼在一起,用一種比剛才溫柔一百倍的聲音低低安撫蔣序。
「別哭。」
池芮芮的門半開半掩,剛把女兒哄睡的徐嬋手放在門把上,無聲聽完了這場對話。
她臉色慘白,聽著自己兒子的回答不知道在想什麼,腦子裡像是針一根一根細密的扎過,讓她渾身發抖。
最後她沒有出去,悄無聲息的重新關上了門。
在鄉下過完春節,蔣序一家三口又回到寧城。
寧城的新家是蔣序大學時蔣正華他們買的,三層樓的小別墅,面積不大,但上下樓方便,蔣正華腿腳不好,不用那麼費勁。還有一個小花園,能讓他種點花草。
蔣序去年幾乎沒休過假,這個假期連上了年假,比以往多幾天,天天窩在家裡和蔣正華種花,地上搞得全是散落的花土,父子倆一起挨許亭柔的罵。
早上蔣序剛給花澆完水回到客廳,喬合一的電話緊跟著進來了。
喬合一嗓門兒一如既往,張口就問:「回了寧城了?」
蔣序回了個「嗯」。那頭喬合一也不廢話:「我今天剛回,晚上一起吃飯唄,我多叫幾個人。」
喬合一繼承了父母衣缽學的地理,現在在國內一家雜誌社工作,年年天南地北的跑。10年過去了,很多當初的同學已經失了聯繫,唯有喬合一每年路過申城或者過年回來,都雷打不動約蔣序吃飯。
蔣序答應了對方,等到晚上準時赴約。一推開門,包間裡火鍋熱氣騰騰,只有喬合一一個人。
蔣序:「……人呢?」
「冬陶不在寧城,鍾天瑞去女朋友家裡過年了,韓濛帶家裡人去旅遊了,姜顯說家裡有事出不來。」
喬合一一個個數過去,滿臉悲憤:「都什麼人啊!」
人長大了或許就是這樣,各種各樣的身不由己,總是聚不齊。蔣序失笑,坐下安慰他:「好歹我來了。」
「同桌,只有你靠譜。」喬合一拍拍蔣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