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部分(第1/4 页)
再也回不了头,所以干脆断绝后路。
他闭上眼睛。
他感觉到身边人的鼻息很轻,很均匀,睡着了。
唐且芳知道他睡着的样子,长长睫毛垂下来,肌肤如玉。那个晚上,自己一针一针在他的左手上刺出一枝荷花,再把母蛇血染上去。
第六十三章
那一夜,决定炼天香。回想起来,那时心情平静极了,清晰地知道这个决定将影响一生,也没有丝毫犹豫。
为他去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是这样想的吧?只是当初没有发现,这样的付出,不是因为朋友之谊,而是因为这畸形的爱。
是从什么时候,他的心里生出这样可怕的种子,慢慢开出恶毒的花。
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不知道,也许云端之上的神人知道,但神人不会告诉他,等他自己知道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那么,不要去想了吧,这已是他最后的一个夜晚。
最后的夜晚这样安静。
开始还可以听到不远处的热闹声,渐渐整个世界沉寂下来。
他感觉到有风过,水面轻轻拍击着石阶,发出温柔的声响。
他感觉到有一枝残荷受不住寒风,“嗒”的一声,断了。
这样的夜晚,仿佛曾经有过。在唐从容受伤的那一晚,他坐在妓院里用酒陪伴自己到天明。人世间一切沉睡在夜幕底下的细微残象,他都看到过。
窗棂上的颜色也会不停地变化,开始是浓墨一样的黑,后面会慢慢变淡。但是听水榭的窗棂不一样,红灯笼挂满了四周,淡淡的红光映进来,整个屋子里一团红融融光晕,像洞房。
真喜庆。
他这样想,微微地笑了起来。
天色已经快亮了。
渐渐青白的天色,慢慢盖过灯笼的光芒。
唐且芳睁开眼。
这一夜,结束了。
药效未过,穴道未解,从容,你还要再睡一个时辰。
他慢慢地,慢慢地地低下头,淡淡荷花香绕在鼻尖,牵引着他,唇落在唐从容的鬓角。
此生此世,唯一一次。
从容,再见。
药力过去,穴道解开,唐从容慢慢睁开眼。
初春的阳光映入室内,桌椅棋盘上笼罩着柔和的光。
没有他。
不会有他。
听水榭不会有他,拂晓轩也不会有他。
整个唐门,都不会再有他。
这世上,还有谁比他更了解那个人?会把那些话说出口,就绝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唐从容低低笑了,慢慢下床。
昨夜是和衣躺在床上,衣服上已经有皱痕,他伸手去抚衣摆,忽然一个蹶咧,向前栽倒,身子竟无法控制,重重地跌在地上。
是迷药的后劲吗?
他撑着床边站起来,婆子送来洗脸水,他去拧布巾,拧了几次总没能拧干,婆子忧心忡忡地唤:“家主?”
他望向她,“什么事?”
婆子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什么。他仍去拧布巾,总是湿淋淋,想让它更干一些,手不停地拧,婆子叹了口气,伸手将他的手从铜盆里拉出来。
他一直将布巾放在水中拧。
唐从容微微一笑,“我一时出神了。”洗了脸,早饭端到面前,是一碗白粥,配几碟小菜。
第六十四章
白粥入口软烂,可惜不如那个人熬出来的香。
一念及此,胸中就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捶了一下,一种钝钝的痛楚,瞬间从心脏传到指尖,筷子落在地上。
他慢慢俯下身,拾起筷子,额头迸出冷汗,胃部痉挛般地疼痛起来,再也支撑不住,栽倒在地,身子蜷曲起来。
侍候的婆子吓了一跳,忙来扶他。
“不要……不要管我……”他轻声道,“都出去……”
“可是家主——”
“都出去。”
婆子们退出去。她们是关心他的,他是她们一手带大。
他的面颊贴着地面,初春时候的蜀中,真冷。
身体渐渐适应这样的冷和痛。他闭上眼睛,躺在地上不愿起身。
那一年的春天很短,桃花开很晚,谢得很早。多雨,打在荷叶上,淅淅沙沙到天明。
夏天很快就来了,荷花如期地开了,白荷绿裳,非常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