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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十岁的穆璇落了单,宜妃临走前辛辛苦苦在宫中栽培的势力也被她逐一拔去,那孩子已如同被剥了壳的蜗牛一般,却浑然不觉,依旧只是和她的穆笙玩得欢畅。
她如释重负地收起银针,这样的隐秘至无存的伤口,任是再高明的太医,也诊断不出所以然。穆璇死了便是死了,她早已计划到了这一天,平素对这孩子比亲生的还要宠溺,小穆璇对她也极为依赖,口口声声唤她“母后”,甚至“阿娘”如此,任是谁也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再不敢看那孩子一眼,她转了身便欲离去,回头的那一瞬间,却看见了一件令她惊寒之至的事——小穆笙就站在穆璇的寝宫门口,小脸煞白,双手紧紧地抓着门楣,圆瞪着双眼望着她,眼中只有惊恐
她根本不知道他是何时站在那里的,也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只记得脑中一片空白,上前去握住他冰凉的小手,他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她推得打了个趔趄,然后,那双清澈的眼睛越睁越大,渐渐空洞至无物,径直地栽倒了过去
她不明白,为什么从那以后,他便对鲜红的颜色产生极度的禁忌,那日自己虽然害死了穆璇,双手却没有沾上一滴血啊。可是小穆笙却开始明显地和自己疏远起来,连睡眠也逐渐不踏实,总是大汗淋漓地从噩梦中,问他做了什么梦,他却从来不肯说,那看自己的眼神里,总是说不出的厌恶和抗拒。
他再也没能恢复到那场事故之前的天真烂漫,日日地沉默和孤僻起来。他虽然当上了皇帝,可是极少开心地笑。他恐怕是大源王朝历史上最为古怪的皇帝,一日数十遍地洗刷自己,以这种令人吃惊的方式来维持着身体上的干净和清洁
她从回忆里苏醒过来。方才她只是气急,那个乱嚼舌根的奴才,不能再任他肆无忌惮地说下去。可是她竟忘了他也在场。眼前,一切又重演,自己杀了人,而儿子目睹了一切,然后,他直直地倒了下去一阵令她窒息的紧张袭来,她几乎想斩掉自己的双手,却只是扯起了嗓子尖声叫道:“宣——宣太医!”
太医们本就守在门外,听见太后的传唤,便依次鱼贯而入。很快的,皇上晕厥的事就要传到大臣耳中,那时,这宫殿就要变得人满为患了。
穆清苦笑着悄然离场,本来想让那狱卒当着穆笙的面亲口指证太后,去没有想到,穆笙似乎早自己先一步,察觉出了其中的异样。
自己终究还是没能为许椿儿做点什么,他不能如穆笙一样守在她的身旁,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气色越发黯淡的脸,任由疼痛啃噬着自己的心。
不,他必须得为她做点什么,他不能忍受再一次看着这个活生生的容颜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不能。
穆清身后逐渐远去的寝宫中,太医们忙乱了小一阵子之后,穆笙终于悠悠转醒。
睁开眼睛,发现就在自己休克的这一点时间里面,王公大臣们都赶来了好些,齐齐地跪在地上,满脸关切地望着自己;而地面上的鲜血也早已被清理干净,那狱卒的尸首也平地消失。这里还是他所熟悉的寝宫,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穆笙痛苦地闭上眼睛。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因为那鲜红色,早已印进了他的脑海,从来也没有消失过。
“皇儿,你吓坏为娘的了”太后泣不成声,伸手欲探穆笙的脸庞。
穆笙厌恶地拨开她的手,用一种遥远的目光沉静地看着她,然后冷声道:“朕不会再叫你母后,以后你住你的祥宁宫,朕住朕的锦祥殿——你我最好不要再相见。”
只觉得浑身如被浇了冰水一样地彻骨寒冷,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起来,太后有些站不稳,幸而澹台明荣在身后牢牢地扶住了她。
大臣们面面相觑,他们只知道皇上与太后之间素来不太和睦,却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因何恶劣到了这种地步,使得皇上对自己的生母说出这样决绝的话来。
太后只觉得眼中一阵酸胀,争强的她,从来不允许自己在臣子面前有任何的失态,因此只将嘴唇紧紧咬住,强忍着没让泪垂下。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也习惯了他对自己的淡漠和排斥。然而说出这般毅然决然的话,还是第一次,字字似尖锥一般插在她的心上。
原来,穆笙的性子,竟多半是传承于她自己,这样的冷静,冷静到冷酷的地步。
她决定不再多说什么,也不在众人面前刻意地掩饰什么。心中对自己说着,也许穆笙只是一时气急,也许以后她加倍地待他好,一切还有挽救的可能。
这样想着,忽然觉得一切都那么遥远和失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