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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个小伞撑一撑
作者:烤米
一。云伞
云老爷子是路甲村附近出了名的巧手工匠,尤以做伞见长,膝下一对双生子,名唤云伞云扇,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之意,希望两个孩子日后心想事成。但世事总不尽如人意……
这日,云伞坐在自家堂屋里削着竹子做伞骨,身边竹子、桐油、做的半成的伞,纸笔和各色颜料堆了一地,正经像个作坊模样。外面天空灰暗,隐隐的传来雷声,云伞抬头看了看天,想着还好把晒着的竹条都收了,不然可就白忙。
门外疯跑过一群刚从私塾出来的孩子,年纪不过十二三岁,与云伞相仿,顶着书本嘻嘻哈哈的,喊着下雨了下雨了快回家,有几个云伞还认得,想当年一起念书的时候……
云伞心里叹了口气,又低下头来将竹条一根一根的削得均匀。
云伞削的认真,并没察觉有人靠近,直到那人的身影拢住了他,才觉得天阴的奇怪,略抬了视线,只见淡青的长衫下,一双黑色的布鞋干干净净,那人笑着唤他:“小伞……”
“墨临兄……”云伞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站起身来相迎。
佟墨临笑着说:“眼看就要下雨,我来买把伞用用。”
云伞想了一下:“何必总要佟兄破费,伞我借你,明日还来就是了。”
佟墨临却走到墙边,在做好的成品中自顾自的挑着:“伞用过,你怎么卖的出价钱,倒显得我太不厚道了。”
云伞见墨临已经挑了一把拿在手上,也不好再推脱,只说:“那还是只给个本钱,多的就算了。”
墨临没有管他说什么,将伞撑开,乐了:“这梅花画的真是不错……”
云伞略有尴尬:“不正是墨临兄上次来画的……”
墨临看了其他几把成伞,都是白的,问:“教了你,怎么不画?”
云伞笑:“我哪有墨临兄的本事,本来干净的一把伞能卖三十文,被我一画只能卖十文了……”
墨临听了大笑:“不至于不至于。”说着提起笔来,沾了墨汁,拿过地上刚糊好伞面待干的一把,边画边讲给云伞听:“今天先生教的是竹子,主干出枝,可从下往上,也可从上往下,一般一杆以蘸一次墨为宜,竹子小枝的生长规律是‘互生’,切不可画成‘对生’和‘轮生’……”
云伞脑中认真记着,指头偷偷在空中勾画,学着墨临的笔法。
外面已经绵绵的下起细雨,守在外面的几个同窗也有些呆不住了,纷纷催促墨临快些。
墨临笑着又添上几笔,才喊道马上就来,然后掏出铜板,数也没数的堆在桌上,说了声告辞,拿了伞就走。
云伞默默的收着铜板,听离开的一群还在说着。
“他做的伞你也敢撑?”
“他爹就是逛窑子得了花柳病死了,弟弟受不了穷也跑了,又摊上个病妈……”
“他早晚也是一路货色……”
最后是墨临的声音:“等会雨大了,你们都别挤进来。”
于是一阵哀号。
雨淅沥沥的下着,盖过了那些嘈杂远去的人声,云伞又坐好,重新拿起竹子和刀,一下一下的削着。
早年爹还在的时候,家里还算富足,也将他与弟弟送去学堂念过几天书,指望他们能光宗耀祖,不要再做这卖手艺的苦活,没想到好景不长,爹的身体出了变故,所有的钱都治病花光了,一家人死的死散的散,自然也就没人再供他念书,还落了个不干不净的名声,想搬家又有个动不得的娘,于是街里街坊说的好的坏的,都是要听。
好在还有一门做伞手艺,吃不饱饿不死,只盼着天天都能下雨。
佟墨临算是村里少有的书香门地,家里据说是出过举人的,读书写字都学的特别早,脑子也灵活,以往一起念书的时候,教过他许多,大家都说佟公子将来是要做状元的,言语里似乎都对他提点着,别忘了他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跟未来的状元爷称兄道弟的。
但墨临似乎并不在乎这些闲言碎语,对他一直不错,下雨没带伞的时候,通常都会顺路来买一把,照顾他的生意,偶尔被家仆追着送伞过来,也要在他面前撑着给他看过。时间长了云伞也挺不好意思,墨临家里有些京里捎来的雨伞,都从没见他拿过,而自己做伞的手艺,真算不得好,能用而已,被墨临这样对待,云伞觉得书里说的那些君子之交,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天也黑了,云伞已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