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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賢冷靜了下,柔聲道:「都長白頭髮了。」
「我也老啦。」高明笑笑,「我也到了你倚老賣老的年紀了。」
「總歸還是我更老啊。」陳賢撣掉高明耳邊的碎發,「你在我眼裡,一直都是個弟弟。」
「哈哈,」高明無力地笑了兩下,諷刺他道:「我的小咸哥哥,還是這麼會說話。」
延髓控制體溫調節和睡眠節律。這次手術後,高明比以前更容易發生不明原因的高熱,而且幾乎日夜顛倒,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突然睡過去,到了正常人要睡覺的時候,他又無法入睡。
每次甦醒都像過一次鬼門關,尤其是被驚醒,心肺功能本就跟不上,睡眠中積攢的痰液還可能堵住氣道,若是再痙攣起來,護工一個人根本控制不了他。幾次發生狀況都是晚上,幸好陳賢也在家,兩人配合著才幫他一次次挺了過來。
每天都很疲憊混沌,像這樣能和陳賢開開玩笑,是非常難得的。
他在輪椅里坐不了太久,平時根本沒法出門。今年的新葉飛花都與他無關。唯有回南天的潮濕和夏夜的雨給他留過記憶——因為那些時候他很痛。
本來也不期望能康復,只是因為陳賢求他活著,那就活著。
他想不通這樣活著有什麼用,但陳賢說有用,那就是有用吧。
術後複診住了幾天院,好消息是殘餘的腫瘤沒有變大,可醫生建議他住進康復中心,方便抓緊使用大型器械復健。
高明完全沒接茬。
他覺得,不知道這次掙扎到底能延長多久的余命,沒必要。
可醫生的話被陳賢聽去了,那傢伙連著幾天一直換著法子勸他。
本來住院就已經很不開心,陳賢還每天一來就幫著醫生說話,像個複讀機一樣。
「變本加厲啊你……」高明忍不住吐槽。
「要多鍛鍊才好得快啊,明明,你聽話,哥知道你不舒服,知道你辛苦。這樣,咱們約了時間,哥請假陪你復健,好嗎?」
放過我吧……高明想搖頭。
但陳賢握著他的手呢,那枚戒指在眼前晃呀晃,像在反覆提醒他那些誓言。
——我的一輩子都給你。
真的能嗎?
愛可以如此理想化嗎?
可以全心全意到接受一切苦難,甚至虛化自我的概念麼?
高明想不出答案。
陳賢說到做到,都不知道他怎麼請下來這麼多假。
傾斜床真是個要人命的玩意。被抱上去,五花大綁起來,角度一點點調高,癱腳被按著虛踩在底板上。腰腹位置綁著束帶,可還是支撐不住身體,還是緩解不了低血壓,角度其實很緩,可沒幾分鐘高明就大汗淋漓,虛脫得連嘔吐都沒力氣。腸胃不舒服,沒被完全消化的食糜就順著嘴角溢出來,右手還攣掙起來,帶著全身都顫抖……
開始前還信心滿滿的陳賢,此刻心疼又心慌,也不再鼓勵他堅持了,而是不停地問康復師能不能再慢一點、再緩一點、讓他歇歇再做……
每次被放下來,重新恢復意識,高明都想咬舌自盡。
站立是有好處的,可以減緩骨質疏鬆、有利於消化、排泄等等。可長遠是好處,眼前只有麻煩。以前也練過這些,但以前他能自理,麻煩還可以自己解決,如今全變成陳賢的事。
讓他坦然接受對方替他擦眼淚口水還有嘔吐物,看著對方幫自己處理被大小便沾濕的褲子,簡直比登天還難。
人要多執著於活著,才能丟棄尊嚴?
更何況,再怎麼積極復健,也只是杯水車薪。
右手很難恢復了,神經受損,動不了卻很疼。左手經過訓練,可以戴著助力手套握住餐具。腫瘤切掉些後確有減壓效果,吞咽功能好了些,只要足夠小心,他勉強可以自己吃東西。
陳賢會把食材煮得很軟,鼓勵他多吃些需要咀嚼的食物,鍛鍊口咽肌肉,對說話也會有幫助。可畢竟功能受損,高明沒力氣,咬不幾下就疲勞了,還未嚼碎的食物混著口水,被不聽話的舌頭頂出來,又惹得他自己噁心。這種時候陳賢倒好像潔癖完全好了,耐心給他擦乾淨,待他恢復一些,親自接手餵他。
陳賢真的為他做到極致了。怎麼還能說不想活了這種話,來懲罰他呢?
還沒理完髮,高明就睡著了。
陳賢匆匆收了個尾,把他抱回床上。
他好像很痛,睡夢中都皺著眉呻吟。
但醒來看到自己的時候,會朝自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