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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此时我就特别高兴。
似乎已经别无选择了。但假如能够选择的话,她还愿意去做普通人吗?
在拍她降神这一天,我们在尼玛曲珍家逗留了很久。他们恳切地希望我们帮助他们家的电视机能够接收到节目,但这群拍电视的人鼓捣了半天也没能解决问题。来自几个方向的卫星接收装置都因峰回路转在此地未能奏效。
至此,我想把乡土神和降神者的话题打住。因为当初我曾如此热心地搜集有关材料,如此恳切地想要一睹神灵降临的情景,但当我在进行这番考察的过程中尤其当我自认为对这一现象从理论到实践都有所认识时,我不能不想到至少不宜把我的真实想法在这本书里写出来。尼玛曲珍,或者是那个附体之神借尼玛曲珍之日曾警告过我们,得到好处不知感恩,得不到时又要抱怨……是有所指的。我要信守诺言。
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地指出,那便是根据我的考察,西藏地区自远古而生成的神灵世界在今天的失落。
三层世界和三界神灵的宇宙观,起源于西藏先民极为古老的原始宗教信仰。不仅早于佛教,也早于西藏的本教。我们曾在直贡堤寺惊奇地发现了供奉三界神、为土地聚脂的古老仪式,它至少说明了两点,一是三界神观念源远流长,二是这种观念已为藏传佛教所接受并成为他们宗教仪轨的一个组成部分。
在充满神灵崇拜的雪域高原,天上、人间、地下,无所不在地充满了神。祭3巳三界神灵的仪式,四季皆有。民居的檐帘由白红蓝三色组成,表示三界神在护佑;从城镇到乡村,从山野到江河,随处可见在风雨中和阳光下飘荡着的经幡。这是对三界神长长远远的供奉:白色象征天上神“拉”,红色象征人间神“赞”,绿色象征地下神“鲁”。
西藏祭把庆典中规模宏伟的颂歌“谐青”——大歌舞中,有一段“谐本”——领唱者、歌王——描述了他到上中下三界寻找歌库钥匙的经历。
歌王我走呵走到了天上,
拜见天神之王拉旺杰钦;
请求天王赐我歌的钥匙,
让我打开天上歌库之门。
歌王我走呵走到了人间,
拜见赞神之王玉玛杰钦;
请求赞王赐我歌的钥匙,
让我打开人间歌库之门。
歌王我走呵走到了地下,
拜见鲁神之王祖那仁钦;
请求龙王赐我歌的钥匙,
让我打开地下歌库之门。
歌王得到了天上、人间、地下的歌库钥匙,三界神王还分别派自己的五个女儿与歌王共舞,就形成了谐钦这种歌舞样式。
三界神观念一定在相当长的一个时代充满了雪域高原的思想时空。但随着社会的演进和佛教的参与,古已有之的神系架构进行过多番调整,尤其经历人们代复一代急功近利的选择,三界神中最先模糊的是天神——相传前吐蕃时期最早的七代王都是天神下凡,死后沿天梯返回天庭,融入蔚蓝色的虚空之中。那之后,历代的王不再上天而埋于大地,天界似乎就不再引人关注,上界之神便由与人更接近些的山神取而代之了。
山神又名“念”,至少在西藏原始宗教时代就生成了。念神居住在最接近天空的高山之巅,通达着天界和人间。主管雨雪霜苞,与人类的关系更为密切。相传雅鲁藏布江南岸布德功杰雪山,是西藏八大念神之父;雅隆河谷的雅拉香波雪山,是雪域高原十万战神之父,世世代代保护着吐蕃君王及其部族;藏北高原南端的那片冰峰雪岭则是念青唐古拉大神(即尼玛曲珍附体的那个主要神灵)的水晶城堡。从早期本教时代开始,他就是藏北高原乃至藏地重要的保护神。
马年转冈底斯山,羊年转纳木湖,就是人们对于神山圣湖的定时供奉。
人间之神据说是赞。
水神和地下之神称“鲁”,图个方便,译成了“龙”。
但在今日西藏,天空有飞机飞过,雪山有人攀登,地面汽车奔驰,来自四面八方不同种族的人们携着各种现代信息参与着西藏,不再有隐秘角落和未知领域,光天化日,何处不现实。
神灵就这样迅速地丧失了威力,减弱了光芒,在与强大到不成比例的对手的较量中败下阵来,退守于崇山峻岭穷乡僻壤中,苟延着衰朽的生命。
与这一神灵世界共生共荣过的某些神秘属性,例如“央”、“培”、“龙达”等无影无形的形而上的存在,也同样地经历了日出日落,在西藏乡间弥漫着余晖。
拉萨、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