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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侍候着,两人感情也好着,不料如今唉!他一番思忖,又鼓起勇气才轻推了门,身子躬得比平日低些,一进了屋里,忙俯首说道:“三更了,皇上该歇息了!”
他等着皇上的话,不管是暴怒,还是平静的话,他都候着。不料却是一片死寂。门敞着,窗开着,只有穿堂风在耳边回旋,不觉也是瑟瑟一抖,一面又小心地偷眼望去,眼前的一幕教他不觉一愣。
皇上自是立了御案旁,颀长的身影,背处却有些僵直,正定定地盯着她的侧影,那目光里已是一览无遗的惨淡,冷涩和痛楚,只是再掠过一眼,又有些吃惊,因为皇上的目光里又掺着些什么,像是冷笑一般,只是这笑让人觉得生痛生痛,甚至还有些狰狞。
他心里不禁格登一下,早些年先皇还是太子,东宫失势,主子小小年纪就与二王爷斡旋争权,早已学会了沉着隐忍。登基为帝已是四载有余,为着朝事操劳勤政,遇上再棘手的事也是波澜不惊,但姑娘恐怕就是个例外,两年前那一场仗,还是记忆犹新,仿佛是昨日发生的事一般。当知她已失忆,也是恸心失色,又不知与四王爷说了些什么话。只知即刻便启程回京师,那一场仗虽是赢了,却是劳民伤财,损伤惨重。四王爷带走了姑娘,皇上默许了,回了京城却是整整一月呆了寝宫,一步也没有踏出。幸好是捷师凯旋,只说是这一番亲征回朝,龙体欠安,休养生息,他自然知道,不是龙体欠安,却是心伤了。那时候他侍候在旁,主子脸上的也是这样的神色,直生生地露了脸上,早已忘了掩饰。如今又是这样,这脸色,恁得熟悉, 他这样想着,不觉又抬了眼皮,偷偷斜睨了一眼,却见他一只手已覆了案上,手腕处却是煞白一片,想必是用了力气,以手支撑着身子,这才觉得他的身子已有些颤抖,腿脚怕已是酥痛了,这样伫了多久了,已是好几个时辰了吧。他心下一阵叹气,又望向那靠了雕龙梁柱处,已是坐了地上的女子,也只将个背影落了他的眼里。
自己刚才那一声轻唤,这二人都像失了魂魄一般,没一个回神的。他知道自己该悄声撤下了,于是只得摇了摇头,一面慢慢退至门处,一直躬着身子缩出了这静寂地骇人的御书房。
(朱瞻基)
她靠了雕龙梁柱处,已是坐了地上。透过洞开的窗外,乌漆天河,弦月已不知隐匿了何处,星河却越发斑斓。起初她只是偏着头,不知道在远眺什么,沉寂空洞的眸瞳,只有当他试图靠近时,才会蓦地一转,却是冷凛戒备的目光。
他只伫了御案旁,立了许久,直到腿脚处酥麻得疼痛。他不觉一手摁了案上,用了力气撑住身子。忽然又想到她也这样坐了许久,这还是暮冬的气候,寒气甚重,心下一番思忖,已是慢慢走到她的身后,伸手想要将她揽入怀中,只是指尖触了她的衣襟上,却蓦地止住了,只觉得这轻轻一触,眼前的人就会像朝露凝聚而成的曦霭,渐渐消退,一缕一缕飘散了。他微微低了头,便望见清冷月色下她的影子,仿佛只需轻轻一颤,便能在月光下化成虚无,单薄到不存在。他的心里升腾出一丝害怕,只是害怕二字掠过脑海时,冷笑几乎要飚出喉间。
一面转向她的面前,俯下身子,先前只是望着她削瘦的背影,此刻再望见她的脸,早已是惨白得骇人,而那双眼睛就像这九阙宫殿,轻翘的檐角处凝结的冰棱,苍白洞空,他的心仿佛被什么尖锐的利器轻轻一刺,却是百转千回地疼,绵绵无尽。他忽然觉得,那日她在他面前情不自禁,一面以手遮眼却止不住泪水淌下,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他想要开口对她说:“起来吧!坐了这里会着凉!”
他想说:“寺玉,你记得朕了对吗,这样多好,你已经记得朕了!”
他甚至想说:“你恨朕,对吗?不过恨就恨吧,朕说过了,朕不怕的!”
其实这一刻,他该欣喜若狂,他该满足了,至少眼前的女子再也不会用那陌生地令他心里寒侧侧的目光望着他了。其实这一刻,他有许多话想说,只是喉间却是攸得一紧,终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却是腾地站了起来,脸上神色却冷了下来,转身朝御案前的龙椅上走去,几乎是将自己扔了木椅上。
他靠着椅榻上,像是慵懒闲散的架势,一面闭了眼,攒拢成一处的眉心,嘴角偶尔一丝抽蓄,攀着把手处的纤指,却是失了血色,倒映得那明黄贴金的折袖,越发地灼灼。
“天亮了!”
这一声有些嘶哑的话响了起来,他蓦地睁开了眼睛,迎上的却依旧是她的背影。不觉又朝窗外看去,确是天光微开。又见她一手攀扶着梁柱缓缓起身,颤颤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