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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冷。我紧了紧身上的单衣,发现衣袖短了一大截。我长大了,快十二岁了,过几
天,我也将走出小院……
(以下是发表时被删去的原文——作者注)走出大院,把童年留在这个院子里。
木蒲桃的树叶落在我的肩上。秋天已经走远了,树上的果子几乎掉光了,只有枝顶上还挂了
两三只深红的果儿。我的手刚触到老树粗糙的皮,一颗晚熟的果子“啪”地落了下来。
这棵蒲桃树一百岁了。还有九百年,它才能变成精。
我拾起那颗果子,拧开水龙头洗了洗,果子摔得皮开肉绽,却依然窝着沁人的清香。
我握着摔烂的果子,走出小院,走出大院。
大院门口,一个盲公刚刚走过去。
盲公长长的脑袋,长胳膊长腿,穿着打了补钉的灰布衫,背着一个青布袋子,那里面有个铁
皮饼干筒,装着香脆的花生。
盲公的拐棍头包了铜,戳在地上“笃笃”响,他嗓子老老的,不紧不慢地喊:
“南——|乳花生——”
笃……笃……笃……笃……笃……
隔很久,他才又喊:
“南——|乳花生——”
他要喊通宵么?
我站在大门口左右张望,我上哪儿去呢?
起雾了。
摊开手心,我有一颗木蒲桃。
1990年12月8日
补白
十几年过去了,我始终忘不了删去的这段结尾。正因为它被删掉了,只存在手稿中,所
以它比我写过的其他文字生命力更顽强,它总要在我的脑海里凸显出来,它的表现欲战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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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理性控制,我不得不在这本书里让它发出声音。否则,就像放旧电影出现胶片故障,银
幕上反复出现模模糊糊喀喀嚓嚓吭吭哧哧的一段画面:那个十二岁的女孩子茫然地站在军营
大院
门口,黑夜深深,一个瞎子用竹竿戳着这个城市的街道,怀里抱着一个破旧的铁壳饼干筒,
嘴里用广东话喊着:南——|乳花生——南——|乳花生——
那时的城市,晚上总有一两个粤语称“盲公”“盲婆”的人沿街叫卖南|乳花生、盲公饼等
等,他们并不会主动兜客,总是不慌不忙,边喊边走,声调、步伐始终不变。不管街上
人多人少,有人没人,他们的声音、步子、情绪不变,似乎成为城市的标志了。
为什么此情此景会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记得牢牢的,比那些大事件、大人物、大场面印象更
深呢?我至今仍没有找到答案。
这时候摘录《十二岁的小院》的这些段落有逃避的因素。我要逃到小院里避一避。我感到混
乱,紧张。我渴望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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