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第1/4 页)
滇西驿妓的红尘往事:妖娆罪 作者:海男
陈晓明:异域深处的身体传奇(1)
尽管人物、故事、行动和事件都已经清晰地呈现其中,海男的小说还是有一股诡异的神秘气息,那种依然带有修辞性的诗意语言包含着异域风情、女性的受难、男性的暴力、生与死、报应等宿命论式的要素。海男的小说还是另类的模样。我想,这是对的,海男永远就是海男,她的写作始终向着命运不可知的向度进发,不管是注重语言和感觉,还是去探究女性的欲望和命运,她都能够把握住那种怪异的经验。海男最近这部小说《妖娆罪》就是如此,异域风情再加上历史的久远背景,使故事充满了传奇色彩,更显出诡异之气。
这部小说被深深地掩埋在历史之中,经历了全部的历史之后,才突然忏悔。这个“突然”被无限期地延迟,因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更准确地说,这是身体的被压迫和报复的故事,这是女性身体的被压迫史。海男显然是想找到更纯粹和更绝对的女性历史,那就是身体。男人拥有整个世界和历史,而女人只有身体,因为女人只有以身体的形式存在时,才是女人,才对男人有意义。身体被抽取出来,作为独立存在的历史,身体的历史运动,也就是身体的被压迫史,这可能具有更严格的女性主义意味。我们一直慨叹当代中国没有更严格意义上的女性主义小说,这次海男要动真格的,她要玩得彻底,要用女性的身体史来呈现性别的对立,呈现男性对女性的压迫史,呈现女性——她,可以用身体颠覆男性的历史。
小说的主人公乌珍就是一个真正的身体英雄,小说完整地叙述了乌珍身体的被压迫/反抗史。小说从1929年的春天开始,写到1942年的秋天,然后,依靠“许多年以后……”,使这个故事获得一个完整的结局。18岁的乌珍渴望外面的世界,她选择了逃离家庭。不幸的是,她被表哥卖到妓院,这个女子中学的高才生,在18 岁的花季就被迫操起了皮肉生涯。她一直渴望逃离妓院,但她的逃离是无望的,她只有通过取悦于强大的男性,来寻求逃离之路。这条路是如此困难,在寻求这条路的同时,她也一步步失去了纯真的###,变成了一个可以熟练运用献媚术来取悦男人的女人,她掌握了阴谋暗算,掌握了毒辣的招数。可以说,是男人的强暴造就了她坚硬的心。这种变化惊人而又显示出令人信服的推进层次,这就可以看出海男驾驭故事的高超能力。女人的身体是在男人的压迫史中成长的,乌珍的身体就这样一步步走向了成熟。茶叶商人吴爷作为乌珍的第一个男人,反倒给乌珍一种亲近感,甚至一种亲人的感觉。吴爷强悍勇猛,对乌珍却不无爱怜,在他对乌珍的占有中,带着一种东方主义式的古典浪漫。阴险凶残的白爷对女人也同样充满温情,他对乌珍的爱意并不比吴爷少。但对于乌珍来说,男人的爱意与她对自由和尊严的向往比较起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逃离始终是她的第一目标,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她几乎耗尽了她的生存意义。海男的这部小说写出了身处困境的女人选择生存的那种绝对性,生存在这种选择中变了质,它改变了选择本身的意义。选择的未来意义被透支了,剩下的只是一个又一个宿命式的行动,这些行动使得生存变得荒谬且毫无意义。女性的命运逃脱不了宿命论的意旨,乌珍的反抗最终的结局就是变成一个土匪婆。这比当妓女能好到哪里去呢?她变得坚强了,自由了,但她的意义何在呢?她亲手杀死了已经病入膏肓的白爷,这既显得不义,也不见得有多么勇敢,但这一步的迈出却是必要的。海男原本是想写出女人反抗的第一步显得多么困难和幼稚,但这第一步就是向着荒诞,向着异化和错位更深的挺进而已。乌珍从这里开始走向了反抗,她确实更坚强了,她杀死了白爷,成为一窝土匪的头领,她还抓到了坑害她的表哥,让他变成哑巴。她骗来桃花,借桃花对姚妈进行无情的报复,让女人身体的被压迫史不断重演。这个女人无止境地进行着逃离的行动,结果变成了无止境的报复,其后果则是生存重新建构了自身的历史,这个生活史塞满了灾难、阴谋和杀戮。逃离之路在逃离中变了形,那是女人的宿命。就这个意义而言,海男倒是写出了一种历史,即被男人压迫的女人的历史,这种历史是无可解救的,女人想自我解救都不可能,因为这个历史从一开始就被男人蹂躏和践踏了。这个历史无法更改和修正,它是被扭曲和强暴的。乌珍所做的一切,就像西西弗斯推动那块石头,她越用力,石头往下滚动得越快。无望的反抗反倒像是对男权历史的更彻底的控诉。
作为一个曾经颇为固执的女性主义写作者,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