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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分钟后,林亦扬发来了语音邀请。林亦扬回到办公室里,没开灯,倒了一杯热水放在茶几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身边。他坐在皮沙发里,两腿交叠着,搭在了茶几边沿。想到,过去老师在的时候,自己也常常以这种坐姿,坐在大概这个位置。这几天忙得没有一点个人思考的时间,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事情一桩桩办,计划一样样来,每一样都不能掉链子。他不能让人觉得老师和江杨眼光不行,毕竟他林亦扬曾退出十几年,需要服众。等忙到现在,人才觉得空落落的,毕竟是恩师离世,完全无法在短时间缓过神。他虽然开了语音,可没说几句话。“你要我和你聊天吗?”殷果在那边问他,“还是想连线,要我陪着你?”她是了解自己的人,知道他需要的陪伴,不是用字句叠加的安慰。林亦扬低声说:“你随便说,说什么都行。”这里太安静了,主楼没有宿舍,整座楼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想要听她说话。两人有长达一年的异国恋培养出来的默契,经常晚上开着语音各干各的。所以殷果很习惯这样的相处,在电话那边,一边收拾着行李、屋子,一边在和他说着闲话。全是生活琐碎的事。他在听她说话。想起那年,为了安安和教练们呛了几句,躲在这儿睡觉,第二天被老师盖在身上的大衣弄醒了。没睁眼,就听老师说:以后啊,学着怎么和人打交道,不要开口就呛。身正不怕影子歪,怕就怕世人一张嘴,人言可畏啊。……“我爸妈走的那天,”他突然说,“在追悼会上我没哭,不知道为什么,没想流眼泪。我弟倒是哭得挺惨的,家里亲戚为这个,背后说了我好几年。”电话那边,她不说了,停了。“今天你看着我,觉得奇怪吗?”他低声问。当时她就看到了。全部家属和徒弟,他站在最后一个。所有人握手时都在哭,除了他这个最受宠的小徒弟,只有他是冷静的。她能注意到,别人也会注意到。听林亦扬这么问,她反倒是有些担心了,怕有多嘴多舌的在背后议论这件事。说好听了是悲伤过度,往难听了说,什么都有可能。“没有,”殷果轻声说,“不觉得。我妈很讲究这些的,也没说你什么。”电话那边,没有回应。过了会儿,听到他说:“睡了,周四去送你。”殷果在等他挂断。连线一直畅通着,他没挂。她刚趁着和他闲聊,早洗漱完了,此刻已经钻到薄薄的空调被里,枕着手臂,语音开着免提就在枕边。她关上灯,躺到枕头里,就这么睡了。这一夜没睡踏实,几次醒,连线都还畅通,到四点,那边好像有警车,或是消防车开过的动静,把她吵醒了,想叫他,没叫。再睁眼,看到窗帘上有日光,天亮了。通话时长 6:27:34,还没断。“……林亦扬?”她闭上眼,喃喃着,叫他。“醒了?”像是在自己耳畔回的,好像还有他的呼吸声。她带着浓重的睡意,轻“嗯”了声。“挂了,你接着睡。”“嗯,想你亲我。”她轻声说。这是她偶尔会说的,过去异国恋之间开发的小乐趣。他回了句:“亲了。”殷果好像真被亲到,心满意足地搂着身前的空调被,笑了。通话悄无声息地结束,停在6:28:19。林亦扬洗漱完,去食堂吃饭,刚打了饭,找个四人的空桌子,刚坐下,余下三个位子也坐了人,是三位老教练。林亦扬好整以暇地掰开个包子,吃着,等着这几位教练开口。“小六啊,”范文匆的老师打了头阵,“你那些计划还是想简单了。送去三十个,会不会太多了?”东新城只有三个能进斯诺克世界排行榜,送去三十个简直是烧钱。林亦扬点点头。仿佛是赞同。“说得对。”他说。众人松口气。“可真要事事计较,当年也就不会有东新城了,”他语气谦虚地反问,“您说对吗?”当初东新城第一批出来的学生,没一个出名的。就连贺老也是在六十多岁才收到两个资质高的徒弟。他一句话扯到东新城起源,大家也不好往下再说。“那说办比赛的事儿,”辛教练切到下一个话题,“我知道你像你老师,抱负很远大。但我觉得呢,咱还是先把自己家搞好。”林亦扬喝了口白粥,再点点头。又仿佛是赞同。“您说得对,东新城永远是第一位的。”他表态。众人看到了希望。“但这件事,本身受益的就是我们自己。只要行业起来了,您的地位和现在完全不同。”辛教练摇头:“我老了,倒不在乎这个。”林亦扬一笑:“您不在乎,想想咱们的孩子。”他不等对方回答,又说:“不说斯诺克,您看看女子九球排行榜上一眼看下来,中国姑娘占了大多数,多骄傲?可没人知道,没人想去知道,更没人在乎。”“我不想咱家孩子以后出去,说是打台球的,都没人搭理,”他最后说:“我想看到有朝一日他们踏上赛场,座无虚席,想他们夺了冠,万人欢呼。而现在呢?观众席上除了教练,根本没有几个观众。”辛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