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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但内里却亭台楼阁隐约可见。我素知秦国自始皇以后便喜建大型宫殿,所谓阿房宫三百里,虽是夸张,却也说出其规模的宏大。与其相比,子婴的这座府宅看着虽既占地既小又平常,却也有着自己的幽远气韵。 审食其上去叩门求见,递进名刺后,很快府门便拉了开来,守门士卒做了个手势,让我们换乘了府内的一辆马车,继续向内行去。我悄悄卷起车帘向外看去,只见一路树多房少,遥见数处楼台也都掩在树影之中,这整座府第竟似建在山野之中一般。又行了约有盏茶时间,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水面现于面前。 子婴见我的地方正是临水的一座观景亭中。这位昔日兰池抚琴而歌的公子此刻一身宽大的黑色衣袍,脸色苍白地倚坐于亭中,旁边两名眉目如画的青衣女婢跪坐于一旁,不时替他斟上一樽美酒。 “吕掌柜,坐吧。”子婴看了我一眼,微笑了一下。 “是。”我喏了一眼,在他的下首跪坐下去。垂首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子婴再说什么,忍不住抬起了头,看见子婴手持酒樽却没喝,只微咪着眼看着我,不由心中微动,俯身道:“不知公子唤小人前来,有何事吩咐。” “噢。”子婴眉梢轻动,仰头喝完了樽中美酒,淡淡地道:“提到吕掌柜这几个字,就想起一个人啊。”他顿了顿,道:“嗯,当年家累千金的阳翟大贾,文信侯吕不韦吕丞相,倒是巧,和吕掌柜一个姓呢。我看吕掌柜这做生意的手段也不比当年的吕丞相差上多少啊,若要论起年龄,那吕掌柜更是远胜于他了。” 湖风微拂,挑弄起亭台四周低垂的轻麻垂帘,也给我带来了一身寒意。 我知道先丞相吕不韦与子婴是有旧怨的。子婴的父亲长安君成蟜原本很有希望成为继秦庄襄王后的下一位秦王,但吕不韦凭空推出了赵姬和赢政母子,不但夺去了成蟜的王位,还逼得他远走赵国,客死他乡,使得子婴在襁褓之中便失去了父亲,不得不在别人的白眼之中独自求存。 此刻,他突然提到吕不韦,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我沉默了一下,俯身道:“小人不过一山野小民,哪里敢与文信侯相提并论。” 子婴微笑了一下,道:“听说吕掌柜近日在变卖咸阳的铺面?” “是。”我道:“家父有意在家乡置产,故而急于变卖京中产业。” “你的家乡是……”子婴修长的手指轻轻弹了弹额头,“对了,听说是在单父,我问过下人,他们说单父是砀郡边上的一个小地方。”他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听说那地方反贼猖獗得很,令尊倒有信心在那里置产?” 我觉得后背有点微汗,被冷风一吹,凉飕飕的,垂头道:“此乃家父的意思。家父言道,再乱的世道也得吃饭,吃饭就得有田,所以土地才是根本。我们做子女的,凡事以孝为先,故而不敢有违,只能变卖各处产业。” “乱世……”子婴沉默了一会儿,忽道:“吕掌柜是觉得这咸阳守不住,所以才急着结束京中的生意?” “不是,当然不是。”我忙道。 “嗯。”他轻轻的哼了一声,然后道:“不说这些个了,今天请吕掌柜来是谈买酒楼的事,你灞桥边上的酒楼我要了,那地方我喜欢。多少金子你待会儿跟着管帐的取去。” “是。”我只能俯身喏了一声。虽然来之前,丁复还和我说有数个咸阳大商家对那酒楼感兴趣,出得价也令人满意,但既然子婴横插了一杠子,那帮人可就别指望了,毕竟民不与官斗,自古皆然,何况这位还是龙子皇孙,贵不可言。 子婴微微挥了挥手,那两名青衣女婢悄然退下,过了一会儿,端上一食盒精致的酒馔,一一摆放于我面前的案几之上。子婴举了举手中的酒樽,道:“请。”说罢,仰首又尽一樽。 这时代酒度数不高,但我的酒量实在不敢恭维,且又怕喝醉之后露了真身误了大事,只能含糊的稍稍浅饮一点。好在子婴似乎并不在意,他实在不算是个好客的主家,说是请人喝酒,却只顾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喝。不过这也倒罢了,让人难过的是,每喝一杯酒,子婴就会深深看我一眼,那眼神委实让我坐立不安。 “我有没有说过你有点像一个人?”他突然道。 “呃……”我楞了一下,道:“是,公子说过。” 他有些淡漠地笑了一下,道:“还真有点像啊。”
九六章 弑君
冲动是魔鬼。 直到离开了那座水亭,我仍然觉得冷汗涔涔,回想起在亭中与子婴对谈的那一刻,看着他那淡漠的笑容,听他说出那句:“还真有点像啊。”天知道是怎么鬼使神差,一个奇异的念头涌上心来,竟一时止不住冲动说了错话。 当时我说:“总不会是像扶苏公子吧。”说完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