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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意回首,夜色之中一片苍茫,只能看见沿路侍从手中所持的火把,别的皆看不真切。可她知道,这夜对于许多人而言,绝对是一个噩梦,兴许,有的人就在这场梦中睡去,再也睁不开眼了。她心中酸涩,潸然泪下:“查出来又能怎样?即便将那些人千刀万剐,也终究不能转圜了。”“元崇,定方,”钟意低头,苦笑道:“你们都是聪明人,难道猜不到幕后之人会是谁吗?”罗锐亦是泪下,恨道:“怎么能因为两系之争,而做出这等事?!人命在他们眼中,又算什么?!”“此事不宜闹大,内中缘由,你们都该明白,即便是查出来,也未必有功。”钟意含泪道:“所以,二位还打算查吗?”“要查!”苏定方掷地有声,道:“即便无法转圜,但也不能容忍这等小人逍遥法外,总要给无辜死去的那些人一个交代!”罗锐转目看她,亦是坚定道:“即便粉身碎骨,也一定要查!”“好!可惜此刻无酒,否则我必敬二位!”钟意听罢,心中豪气顿生,道:“定方先前便在北境,想也同周遭州府之人相熟,黄河决堤,那些人想必不敢再回丹州,你可沿线搜寻,或可寻到踪迹。”“至于元崇,你在丹州地界熟悉,便去巡查火/药之事,他们既然动了,必会留下端倪。寻隙断案,原也是你的专长。”“好,”罗锐颔首道:“居士你呢?”“我要回刺史府去。我不相信世间有真正的天衣无缝,而狐狸的尾巴,也总有露出来的一天,”钟意目光坚定,望向黄河之下无边无际的黑暗,道:“黄河决堤,洪水袭城,不知有多少人无辜丧命,流离失所,幕后之人却心中得意,沾沾自喜,天下间断没有这样的道理!”苏定方听得静默,忽然伸出手去,罗锐伸手覆住,钟意见状一笑,亦伸手过去。“我亲去追击,不知何时返回丹州,二位此去,怕也辛苦,”苏定方道:“各自珍重。”钟意与罗锐齐声道:“一路顺风。”苏定方回以一笑,飞马离去:“二位,就此别过。” 昭然夜色即将过去,黎明破晓,东方天际隐约透出几分光亮,却将黄河决堤之后的惨态更加清晰的展现在眼前。钟意静默不语,催马上前,罗锐与她并驥而行,也不做声,马蹄声达达,二人一路穿过那片被洪水冲垮了的民舍,一时无言。“不能再往前走了,”侍从道:“道路淤泥深厚,无法前行,马匹也会陷在其中的。”钟意垂眸不语,低头时却见淤泥中有只小小的虎头鞋,看那模样,想那孩子年岁正幼,她是做过母亲的人,以己度人,心中忽的一酸。“走吧,”罗锐催马转身,向她道:“刺史府现在只怕已经炸了锅,我们得回去主事,丹州下游其余州县,怕是也不安泰,任重而道远啊……”钟意与他回了刺史府,果然见府中灯火通明,想是他们昨夜离去后不久,其余官吏便起身操持诸事的缘故。蔡满与东/宫属官们身处内堂,发号施令,颇有些鸠占鹊巢的意味,然而到了此刻,河堤冲垮,局势大恶,一切都要重头再来,人力物力急缺,倒也不好再将他们往外推。刺史府中官吏多为本地人,眼见家乡遭灾,心中哀恸难忍,强撑着理事而已。“居士回来了?昨夜忽发大水,真是天不庇佑,”蔡满面有忧色,但钟意还是在他语气中听出了春风得意:“又或者,是先前有人偷工减料,图谋功绩,才生了这桩祸事。”他这话显然别有所指,毕竟先前总督黄河诸州水事的便是秦王,现下河堤冲毁,话里话外自然是说秦王一心谋求功绩,急于求成,才粗枝大叶的完工,以至于生了这等水祸。“不,并非天不庇佑,”罗锐冷冷看他,道:“此次……”“此次水祸的确不是天灾,而是人祸!”钟意轻轻扯他衣袖,趁他回头,以更高的声音盖过了他:“不过,并非是因在修筑河堤时偷工减料,而是有人蓄意用□□炸毁河堤,导致黄河决口!”话音落地,刺史府内似乎都安寂了,蔡满圆胖的面颊难以置信的颤抖几下,一时竟也说不出话来。安寂只在那一瞬间,周遭空气随即炸裂开来,仿佛是一锅滚油中被倒了一瓢水,噼里啪啦的炸开了。“何人敢如此行事?!丹州百姓,数万生灵,又算是什么?!”“黄河为患,既然已经控制住水势,为何要如此作恶?幕后之人,心思何等恶毒!”“炸毁河堤,于他们有何好处?黄河诸州数万百姓,恨不能生噬其肉!”罗锐听得激愤,心中却有担忧,转向钟意,轻轻唤了声:“居士。”蔡满面色勉强保持平静,额头却生了汗,他顾不得拭去,随即在脸上扯出一个与众人相仿的愤怒神情。“我等在河堤处发现了为恶者的踪迹,折冲校尉苏定方已经前去追寻,我向诸君立誓,宁肯一死,也会还枉死百姓一个公道,绝不叫幕后之人逍遥法外!”钟意既不曾看蔡满,也不曾看罗锐,而是躬身拜道:“丹州遭了水祸,原是诸君协力共勉,方才度过,如今祸事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