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1/4 页)
这砚霜竟急得头上一阵冒汗,叶夫人见爱子急成这样,也自心酸,但还是板起脸来道:
“这不是求我的事情,婚姻大事岂是随便就可解除的、何况那李家小姐,你又怎么知道不好?你爹既已给你订下了,还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可真孝顺!”
说罢,见儿子把头低下,眼中含着痛泪,心中也自不忍道:“我知道你一心惦记着这铁家姑娘,妈又何尝不愿意你这门好亲事。只是许了这边,那李家又怎么办?你也不小了,应该想开点。好在你和这家姑娘也没什么来往,不如早早打消此念。我想那李家姑娘也不会差了!过几天妈不妨带你去她们家看看。”砚霜此时哪还会听得进这些话,但他是一个非常沉着的人,虽然内心愁苦已趋断肠,可是他却能勉力控制这悲郁的情绪,一句话也不说,回头走到自己的房中。
他仰卧在小床上,如醉如痴,口中喃喃道:“守容,我忘不了你,我不会再去喜欢第二个人,我的感情已经给了你,守容啊!你可知自那晚以后,我的命已不是我的了!我的灵魂为了追随你已经也不是我的了!”
他翻一个身,那盈在眼眶的泪像一粒粒明珠从腮旁滑过,以后谁也再听不清这年轻人说些什么。如果还可听出,那就是“海枯石烂……日月同光!”他反复地念着这两句话,渐渐东方已透出鱼肚白色……
第二章浪迹风尘
在河南与山东交界的一个县城小镇上,差不多已是黄昏时候,有一个年轻的汉子,牵着一匹瘦马在路上走着。这汉子大概有二十四岁的年纪,高颀的个儿,晒得发黑了的皮肤,嘴上生着过长的胡子,像好几天没刮了。
他牵着这匹瘦马,在这小镇上到处走着,逢人便问,有没有看见两个年轻的女人由此经过,但对方不是翻翻白眼,就是摇摇头。
这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上回说到了的叶砚霜。他的那双俊目,不再开朗明亮,而透着一丝忧郁;他的皮肤,也不再白皙细弱,而是苍劲刚强。一年多的时间,已把这年轻人磨练得更加老成持重,北四省已遍历了他的足迹,但那铁守容却始终也找不着。
出了这小镇,眼前是一片麦田,田的中央是一条婉转的黄土小道。他在这暮色里,跨上了这匹瘦马,身后的剑鞘,在这瘦马的屁股上响着。展望前尘,满目凄凉,这年轻人一阵心酸,不由喃喃念着马致远的“天静沙”道:“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渐渐人烟稠密,像进入了一个大城;再走有十里地,才见了这县城的大门。下了马,问了一个过路的人,才知已是来到曹州地面。心想不妨在这儿稍停几天,恢复一下自己过度的疲劳,进了城可热闹多了,有卖东西的,也有飘着杏黄酒旗的饭馆子。心想先找个店住下再说,往前又走了一阵子,见有一高升老店,不由得驻足店门,早有小二过来把马牵走,一面对内高喊道:“有客人啦!”
接着由店内走出一个伙计,一面拿条干手巾打着砚霜身上的上,一面道:“请里面去,您是要个单人房呢,还是住大间?”
砚霜道:“还是单人房吧,不要太大,我就一个人。”
这小二答应着,转身带路。此时已是黄昏时间,这老店生意已上了八成,尤其是前院食堂乱轰轰的。砚霜进了房间,洗了脸,这才走出外间吃饭。一个人找了个靠窗子的位子坐下,要了一壶白干两样菜。想到这一年多时间,自己千辛万苦遍访各省,这守容到底到哪儿去了呢?难道又回恒山了么?不管如何自己非要找到她不可,把这误会给她解释清楚;即使获不到她的同情也无愧于心了。自己情愿一生不娶,也决不背弃于她。他想着想着,那酒可也一杯一杯地往肚里灌,正是“酒入愁肠都化作泪”!
正在那伤心的当儿,忽听邻座有一人道:“年轻人还是少喝酒,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愁成这样?真没出息!”不禁一惊,侧目看那说话之人,竟是一年逾七旬的秃顶老人,穿一套黄葛布的大马褂,卷起一对袖子,身上黄铜大扣子闪闪生光。心想,我喝我的酒,干你何事?
再看那老人仰面朝天,连自己看也不看一眼,心想大概不是说我吧:才一转头,却又听那老人自言自语道:“别看啦,还不跟你爹差不多一样的老家仆”
砚霜不禁勃然大怒,猛然想到,自己何必跟这种粗人一般见识,于是叹了口闷气把身子转过一边,不再理他。正好此时小二送了一盘馒头,不由拿起一个借此出气,一口咬去一半,一阵大嚼,却又听那老人道:“好家伙!一口半个,这真是狼吞虎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