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部分(第1/4 页)
治焯听到“彭城免坐”四个字,眼中的光芒暗淡下来,半晌道:“陛下隆恩……敬谢陛下多年知遇。治焯无言以对。”
殿内沉寂,能听到灯火焚脂的噼啪声。
刘彻望着眼前低眉顺眼的昔日肱股,他人之言片面,其中有多少水分他也知道。特意无论多晚都愿私下里见他,就是为了听他一个说法;今年春起,治焯身上渐起迷雾,他这么做,也是想要得知那些谜题的答案。
可治焯竟全部承认下来,这表明这么多年来,他视治焯为手足,治焯却只视他为君。
宁愿死,也连一句心里话都不愿告诉他。
他忽然胸中怒火腾起,大袖一拂恨恨道:“简直是大逆无道!囚至永巷,择日枭首!”
两名郎官应声上前拎起治焯,押出刘彻的视线。
宫中出入多年,治焯却是初次进入永巷囚室内部。此处为宫禁之地,由郎中令属下的户郎昼夜监守,除了当值者,只有韩嫣可以随意进出不受管束。
昔日身为刘彻亲信,他实则兼受职权颇多,户郎的调任也常常由他指定,无非有实无名。
回想过去,可谓不求而得;现在,却求之获罪。
卫士把他送入一窄室,戴上铁镣便离去。治焯环顾四周,此处纵横不过一仞半,牢门窄小一扇,只能供一人蜷身进出,四壁高七仞,壁面光滑无着力处,再往上,无顶,天光敞入,格局算一方小小的鞠室。
昔孝惠帝元年,吕后就把戚夫人囚于此种室中,天上下雨下雪,暴日连连,鞠室一概无处躲,半年多的时光就这样度过。治焯笑了笑,今日他竟享受了戚姬的待遇,按伦理来说,也算是拔擢了。
刘彻说“择日枭首”,那是什么时候?
乱臣首级还会被悬至北阙以儆效尤,这么想来,当年申公断绝父子情,正可谓先见之明。等他死后,楚国一族就没有短处了。穷贵死生,都完全由天意而定。不再像过去,他跟他们之间,明明多年无法关联,却又偏偏惶恐他在宫中的表现。荣则俱荣,错则连坐。只不过他还挂念着申公,公今年已是耄耋,膝下无子,余生无机会亲自侍奉,实在遗憾。
另外,还有一个人,自己也无缘再为他的事尽力。但愿他能另寻一条出路,不为旧恨虚度一生。
夜已深,白露降,月过中天。就在治焯望着秋初星空,如此胡思乱想时,他听到鞠室外卫士扑地声。
一个黑影跃上墙头,深蓝星月下,形如魍魉。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
长帔:长斗篷。
七出:指妇人不顺、无子、淫/乱、善妒、恶疾、长舌、盗窃七种“罪”,以被休妻。
☆、卷三十四 隐者现
几乎毫无迟疑,那具黑影闪身而下,落到安坐的治焯身前。
治焯讶然望着来人,对方坦然摘下面上黑巾,对他一笑:“主人昔日事忠人主,对朝中权益之争不闻不问,却荣华尽保;今日为一人,而令自己陷于风口浪尖,换来命悬一线,值得么?”
“郭涣?”
郭涣身着夜行衣,腰系攀越钩爪,袖中隐隐飘出淡淡的迷香气。他眼神犀利,气势逼人,举手投足间,哪里还有那个柔弱乐工的影子?
治焯笑道:“我还是小觑你了。不过深宫囹圄,你又如何得知我在这里?”
郭涣打量着四周,普通狱室好歹有草席草榻,这间囚室里却什么都没有。他的主人一袭白绸里衣,赤足没于秋露之中,手足之间戴着工字铁镣,稍稍一动就哗啦声大作,困倦时连块垫头的石头都找不到。且不提风吹日晒毫无遮挡,要是囚禁他的人断食断水,只需几日,这名曾名震朝野的帝王保护神,将成为这斗室之中的一具干尸。
郭涣回过头望着治焯:“欲加之罪,自然是廷尉无法立据以查的。若不囚于此处,他日行刑,悬首于北阙,过程岂非更加繁琐?”
治焯点头同意道:“然。”
郭涣好奇地看着他:“小人当初投奔大人,原想抱棵大树好乘凉,未曾想见这才刚回府一趟,您就已经失势了。真可谓天意难测,不过,大人您是真的无畏死么?”
治焯笑道:“当今世上,但凡随人主效力者,哪个不是听到主欲问罪,无论是否真有过错,也无论是否被降以死罪,都争相自尽?颜面重于性命,自汉兴就如此,今上即位后,此风更胜。上至盛誉公卿,下至无名掾史,人人都以死保全门脸,我又岂能脱俗?”
他垂下目光沉吟片刻:“这一行,都是你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