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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这么想着,她忽然就记起那个坟头了。那个安置在无人知晓的荒野里,长满了野草的坟头。坟头的寂寥也许只有萧珩自己知道。那么在萧珩过去的日子,在萧珩陪着他娘的日子,是不是有着如同那坟头荒草一般的寂寥和荒芜?她凝视着他,眼中的疑惑逐渐褪去,怜惜的雾气便慢慢起来,氤氲在她胸口,鼓鼓酸酸胀胀的。她凝视着他清冷平静的脸庞,明明是尊贵俊美的青年,可是透过这么一张脸,她却想象着他小时候的样子。撅着小胖屁股,趴在那里,眼巴巴地等着香椿芽炒鸡蛋?吃不到就泪汪汪的?还会耍小脾气?不不不……顾穗儿觉得这是不对的。那么沉默寡言的萧珩,在他幼年时,也许也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小孩吧?他是不是定定地坐在那里,默默地期望着自己想要的,却从来不愿意张口去要求?萧珩感觉到了眼前女人的目光,那种像当娘的看自己孩子一般的怜惜和心疼。他面上微烫,别过脸去。默了一会儿后,他轻声道:“我小时候,并不住在这侯府里,我和我娘在一起。”顾穗儿微微点头,没说话,专心地聆听着他。萧珩这时候也不需要回话。“我娘一个人带着我,那时候我们日子很穷,我娘也养了一只鸡,那只鸡每天能下一个鸡蛋。”“我娘说,攒下鸡蛋,攒多了就能拿去集市上卖了,到时候给我买新鞋。”顾穗儿听到这里,一股浓浓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她几乎觉得这是她说的话。她小时候就是这样的啊。“然后呢”她凝视着他,很小声地说,声音轻到仿佛怕惊扰了他。“后来终于攒够了,足足有一篮子那么多。”萧珩望着窗外,眸光如深潭一般让人看不懂:“我娘提着篮子,我跟着我娘去集市。”“那很好啊……”她想起自己小时候赶集的事儿,可以卖掉鸡蛋,卖掉从山里捡来的干货,买一些小吃食和家用。那是她在乡下时候最甜蜜欢快的日子。“可是那一天我们正好赶上有官老爷从街头过,路上的行人都躲闪,我和我娘也躲,但是我跑的时候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下,摔倒了。”萧珩说起这段往事来,眼神幽深缥缈,语气却是平静轻淡的。不过顾穗儿却深陷这个故事之中,下意识地追问:“摔倒了,然后呢?”萧珩继续道:“我摔倒了后,膝盖很疼,不过我也不知道哭,就傻傻地坐在那里。这时候人家的仆从来了,推搡着我,要把我扔一边去,说我挡了路。”微微合上眼睛,萧珩的眼前又浮现出幼年时的情景。许多人站在自己周围,一张张看热闹的脸,一个个讥笑的声音,人们说这个小孩子是个哑巴,说这个小孩子是个小傻子,还说这个小孩子是不是有毛病。有个力气大的过来,像提起一只小鸡仔一样把他拎起来,抬手就要把他扔一边去。他娘跑过来,护住他,从人家手里抢他。又有更多的嘲笑声传来,色眯眯的男人盯着他娘,有人上前推搡,也有人趁机占便宜。一阵剧烈的头疼袭来。萧珩陡然睁开了眼睛。他幽深的眼眸直直地盯着窗子。这是听竹苑,听竹苑外有翠绿的竹子,沙沙作响,听竹苑的仆人很少,一切都很安静,不会有那些噪杂的声音。而他刚刚所记起的那一幕,发生在很久很久之前。缓慢地收回目光,他重新望向顾穗儿。顾穗儿正有些担心地看着他,薄润的小唇儿微微张开,想说话,却又怕惊扰了他的样子。原本缥缈的目光慢慢收敛在她身上,虚无的神思渐渐清醒了。他轻哑地道:“后来我和我娘回家了,鸡蛋打碎了,鸡蛋流了一地。”他没有拿到新鞋子,也没有吃到一口鸡蛋。后来当地遭了灾,鸡也得了鸡瘟,死了。他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想,那鸡蛋是什么滋味。顾穗儿惊讶地望着眼前的萧珩,她心里难受,胸口揪疼,她特别想安慰他,想去抱住他。想抱住他故事里的那个小小孩儿。可是她也知道,那一切都过去了。那个沉默寡言被人讥笑过的小男孩长大了,成了尊贵冷漠的萧珩。她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他的。她想出言安慰下他,让他好受。可是她哪里知道说什么,她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她想来想去,最后终于道:“我明天再给你摊鸡蛋饼,好不好?”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没什么意思,心里一急,眼里竟然落下泪来。“你哭什么?”他抬起手,微凉的指尖触过她的眼角,想帮她擦去眼泪。“我难受。”顾穗儿小声道:“我,我——我心里特别替你难受!”她忽然恨自己不会说话了。抬起手,她抓住他的那只大手,用自己的两只小手捧在手心里。“我就是替你难受。”顾穗儿咬唇:“我小时候也天天被人喊小傻子的,其实我觉得自己一点不傻!我觉得你也不傻,咱两都不傻。”她是被碰到了脑袋,曾经一度稀里糊涂的,别人整天说她傻,她娘也说她傻,慢慢地,她就觉得,自己确实是傻。但是细想想,她又觉得自己可能并不是那么傻。很多时候,她心里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