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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置身荒原。兜兜轉轉還是這樣,無家可歸、無處可去的感覺,時隔多年又找回了他。他呆坐了很久,才從失魂落魄中慢慢回到現實。
需要先找個落腳處。他從衣兜里掏出手機按亮,新消息提醒一連串地彈到主屏幕上,三兩個未接來電,其它也全是陳賢發來的信息。
「你去哪了?」
「接電話!」
「我又是你的誰啊??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嗎?」
最熟悉的稱謂在屏幕下面那麼刺眼,暗夜裡碎玻璃不規則的反光像滿屏的利刃扎向心臟。身體快要承受不住這樣的情緒波動,他垂下手不能再去看,靠在輪椅扶手上強撐著自己,胸口憋悶得想要乾嘔。
幹什麼啊,陳賢。現在說這種話。
高明心裡好像擰起了一股勁。
有什麼了不起的?沒有你的愛,不需要你的照顧,我也能活著,我就活給你看!
他抬起頭深呼吸,賭氣似的把輪椅繼續往前推去。遙遠的海風在空蕩的街上橫衝直撞,帶著寒冷的潮氣撲到身邊。高明停下來,拉緊了衣領,重新拾起塞在側袋裡的手機查找去處。
夜班巴士班次非常稀疏,提供無障礙設施的酒店又遠又貴,他決定就近找小旅館碰碰運氣,先捱過今晚。
他穿梭在略顯破敗的大廈間,連問了幾處,要麼無人應門,要麼對方以沒有空房為藉口回絕。最過分的是有個被叫醒的旅館老闆看到他的樣子,像見了鬼一樣連道晦氣。
高明灰頭土臉地離開,走廊兩邊一扇扇關著的門從眼前閃過。
這世上好像已沒有他的容身之所了。
老舊的電梯載著他回到樓下。他緩慢地推著輪椅出來,無助地停在大門口,抬頭看了看外面。他不知道還能去哪,突然變得很害怕這孤苦的漫漫長夜。
天上看不到一顆星星,好像所有的光都被吸到了宇宙深處。高明靜靜坐在那,像一副失去了靈魂的空殼。深夜帶給這具殘弱的身軀額外的疼痛和負擔,精神變得恍惚,身上也沒什麼力氣了。
沒有必要再熬下去了,就讓這夜成為最後一夜吧。
他胡思亂想著,大樓值班的門衛大爺叫了他好幾聲,他都沒聽見。直到大爺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肩膀,高明才驚覺周圍有人。
他不怎麼聽得懂粵語,大爺不怎麼會說普通話,兩個人雞同鴨講地比劃了一番。老人終於明白了他的情況,幫他打了個電話,然後指給他方向,告訴他一個街區以外的居民樓里有他侄女開的小旅館,還有空房。
高明謝過大爺,往他指的方向離開。他在路口轉角處回過頭去,那個頭髮花白的老大爺還站在樓門口張望著他,使勁比劃著名讓他向左轉。
陌生人的好意讓他心裡一暖。似乎在絕望至極之時,總會有一些人出現,為他在天平上「生」的那端加上一小顆砝碼。
他沒花多久就找到那個藏在老居民樓里的小旅館。大爺的侄女梅姐看起來也有五六十歲了,穿著一身棉睡衣,睡眼惺忪地給他開門。她看了看高明的樣子,見他又沒人陪著,也不由得擔憂猶豫。高明一再強調出任何問題不會賴上旅館,甚至找了張紙寫了個承諾書,才暫且抵消了對方的顧慮。
總算是找到個住處。高明拿梅姐給的鑰匙打開門,突然就理解了什麼是別人口中的「劏房」。
小房間裡的走道只有大概一個輪椅寬、兩個輪椅長,進去就像玩華容道一樣。盡頭是橫過來的單人床,床尾上面突出來一塊板作為桌子,人躺在床上的話,腿就要伸進桌板下面的空間。門口一扇窄窄的塑料摺疊門,分隔出只容一個人站立的廁所兼浴室。
高明知道這城市房價高,但以前住學校宿舍感受沒這麼強烈,後來和陳賢一起住,也覺得房間也沒有傳說中那么小。如今一看,可能這才是真實的行情。
他關上門,把鑰匙扔在小桌上。身體狀況不好,他急需躺下來休息,但還是耐著性子先從包里掏出一個護理墊鋪在床上,才解開輪椅上的束帶,小心地轉移過去。
床墊太薄,枕頭又不夠高,他躺在這裡渾身都感覺怪怪的。這還是病後第一次躺在除了醫院和家裡的護理床以外的床上。
不過沒精力折騰更多了。高明掏出手機定了個鬧鐘,結果又看到陳賢發過來新的信息。前面好幾條撤回了,只留下一句:「我錯了,別不理我,我很擔心你」。
這行字看得高明心酸,他動動手指回了兩個字:「睡吧」。
陳賢的新消息立刻追了過來:「你在哪?帶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