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三章 漂亮的小蛇(第1/2 页)
这位身量极高的画工,安静地坐在小间的角落,铺展毡纸,提笔勾线。
山月贴住窗棂,神容冷淡却脊背绷紧。
画工抬眸一眼。
像用身体盘出一个个优美的圆圈,竖起七寸,一呼一吸间优雅吐露叉形舌须,随时预备进攻的一条,漂亮的小蛇。
外间的惨叫声渐渐小去。
侧堂之中,程行龃惊恐地捂住左脸,蜷在椅凳边上,慌不择路地错臀磨地向后猛地退了一两米:柳大人疯了!柳大人疯了!拿烧得这么红彤彤的烟锅子烫他的脸皮呀!轻则起脓包,重则要留疤的呀!
“爹!”程行龃委屈哭号:“您,您,这是做什么!”
扭头朝小茉莉厉声嚎:“快拿冰!快去拿冰!留了疤,以后什么都做不成了!”
柳大人冷笑一声,单手在桉木案桌上敲敲烟管:“你想做什么?你还想做什么?你做过些什么?”
带着火星子的烟灰簌簌落到地上。
程行龃懵懂地望向柳大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难不成是在怨怪他没让松江府死伤惨重——程行龃有些委屈,他又能做什么呢?时疫一开始那个状态,他连门都不敢出,那个庶子不要命了,他要啊!他的命比庶子的命值钱啊!
左脸皮痛得钻心!
恐怕皮肉都被烫熟了!
这算什么事!
自古以来只有囚人才会在脸施烙刑!
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如今已顾不得那么多了,程行龃心痛叠加脸皮痛到无以复加,眼泪簌簌往下砸:“我作甚了...面皮伤了疤,往后再想上进就再难了!前年大哥右迁至漕运盐运使,独木难支,总要有帮衬的人吧!?”
程行龃哭到脸皮被牵扯到发紧发痛:“我有错,您直管说,我便是有天大的错处,也是改得的!”
“你改得?你哪里去改?”
柳大人笑得慈和,却伸手紧捏住程行龃引以为豪的下颌角:“我问你,你送进京的,是什么药材?”
程行龃一愣:能是什么药材!都是藏在深山老洞里经年的好药材!
“白芷、三黄、当归、太子参...”程行龃脸上火辣辣的痛,回想着:“我还特意叫人将参炮制出来,润透后切了薄片,方便贵人们晨暮服用...”
“啪——”
柳大人神色冷漠,反手重重挥去:“那为何你送去的参片,吃得人昏迷了整整两日!”
程行龃被飞扇得向后仰倒,来不及坐正,大惊失色道:“什么!?不会吧!?”
脑子运转:莫不是不对症?!抑或是不耐人参!?或是补不受用!?
程行龃当即大哭道:“是药三分毒,又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生一种药,或是贵人体量不同,抑或是药不切脉...都是有可能的,怎的粗略就怪在了我药——”
程行龃话还没说完,便被柳大人盛怒之下掐住了脖颈:“贵人请太医验过了,你送去的参片,并非参片,而是偷天换日成了另一种名为‘商陆’的药材!二者极为相似,一个是补药,一个多服多用却是毒药!”
程行龃僵在原地,脑瓜子嗡嗡的,像几十只苍蝇从他眼眶钻进脑髓。
柳大人入仕出世多年,已很久未如此喜怒形于色了,虎口使了大力气,掐得程行龃脖子青筋爆出:“太医又去查验了你送去的那一架药材——全是假药!”
“因你这几架假药,我儿的漕运盐运使被参,日前正被御史审查!今日一早,京师快马加鞭来人兴师问罪,直道老夫我居心叵测,按‘青凤’的规矩需断族中一人前程——就看是断我长子还是幼子!”
柳大人心火上行,目呲欲裂:“索性贵人向来不服用外来之药材,靖安大长公主将参片赐给了借居府内的二姑奶奶,方未酿成大祸!若是大长公主因假药凤体违和,你、我、柳家,都要死!都要死!”
程行龃被掐得胀红一张脸,难以呼吸,双目突出,如水面半截浮木不知随湍流冲到何处!
“...搞,搞,搞错了——“程行龃胡乱地双手攀住柳大人的手臂,艰难张口,一个字接着一个字往外蹦:“爹,爹,爹,是下面的人搞...搞...搞,搞错了...我,我,我赔...我进,进京,说,说清楚...爹,爹——我要,我要...我要死了...我,我若死了,您..您就...没有...程家这条听话的,的狗了...”
柳大人手稍松一松。
程行龃得到机会,立刻挣脱出来,大口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