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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是个郎中?”
“以前是,现在不想干了。”
“为哪样?郎中多好,谁不敬奉?咋个就不想干了呢?”
“你没听说过?讨口三年,给个县令不换……带着大哥一块讨口,该是行?”
“没啥子不行的。你救了赖三哥的媳妇,他能不收留你?待我跟赖三哥说说,准定行……”
到底是年纪小,啥子也没问,柳笛儿就答应了,答应得黑籽红瓤。
仨人说着,笑着,进了城,仇家说:“咱俩先找个地方弄口吃的?大哥包包里还有洞洞钱呢。”
“还是先去找赖三哥,把你想当无品自在王的事说定了,再说喂脑袋的事……”
前面就是个锅盔铺子,仇家将女花子放在地上,掏出一大把铜板,递给小伙计,说:“锅盔、熏肉、烧酒,整起,包好,拿上,跟我等走。给够了啊……”
从这天起; 镇雄城里乞丐群中又多了一个乞丐。
他不知从哪儿找来套脏乎乎烂兮兮的衣服,穿在身上,乐乐呵呵的,好象真得了一身五品官服,见谁跟谁笑,见谁跟谁套近乎。说起话来又文雅,又风趣,还会摆龙门阵,时不时逗得丐伙计们捧腹。遇阴天下雨; 讨不来一天的嚼裹; 他会变戏法似地从破帽儿、破鞋儿里抓出一把洞洞钱; 喊笛儿买来锅盔熏肉; 再灌一葫芦烧酒; 邀了弟兄伙整个酒足饭饱。然后; 你搂了我的腰; 我抱了你的腿; 一觉睡到大天明。他得到了认同; 很快在乞丐群中站稳脚跟; 成了丐伙计们的大哥。
只是,他再也没见到赖三哥的媳妇,也没得着赖三哥啥子感谢。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就是初夏。
柳笛儿常常把好玩好笑又新鲜的消息带回来; 与弟兄伙摆龙门阵。
这天傍晚; 他又挤进人堆; 神神秘秘,挤眉弄眼地问:
“你们知道兆老爷家的大小姐长得啥子样?谁想听; ……给瓢凉凉的水来。且听小爷从容道来……仇大哥; 你坐近些……”说着; 拉个破蒲团递过去。
(哟,忘了说。看官须知,仇字在百家姓中读qiu,即邱或丘的音,万万不可读成仇恨的仇哇。)
这天是五月初五; 端午节。镇雄州深藏在乌蒙山的皱折里,有溪有涧有瀑有潭,少的是行得船,划得舟的宽阔水面,自然无龙舟可竞,人们渐渐养成踏青的乡俗。到这天,常常是全城空巷,人人上山,看山茶,采杜鹃,摘泡儿,剜龙爪菜,野炊,野餐,野浴,野合,青年男女情投意合,干脆点一堆篝火,露宿于野,连家也不回了。这天也是万佛寺庙会,上山的路上柳笛儿就听说兆老爷家大小姐要来散福。他急惶惶赶到山门外; 挤在最前面; 伸长脖子傻看着; 傻等着; 等着兆家小姐抛撒的大把银子。
日上三竿; 山门打开。兆小姐在丫鬟仆妇的簇拥下,终于姗姗款款地走出来。 若让柳笛儿看; 兆小姐有十二三岁; 身材还算高挑; 皮肤白晰; 一双毛乎乎的大眼睛,扑扑闪闪的象是要说话; 特象年画上的七仙姑。就是眼睛里有一种似嗔似怨; 欲哭欲叹的东西; 叫柳笛儿弄不明白,说不清楚。
丫鬟扶着小姐走到阶前,高声祷诵: 散福散福; 百病全无,菩萨保佑; 添寿添福……散福散福,百病全无,菩萨保佑,添寿添福……然后掏出银锞子递出去。柳笛儿挤在最前边; 赶忙伸手去接。谁曾想; 银锞子落入手中的一刹那; 把他着着实实吓了一跳。他赶忙闭上眼睛; 使劲揉揉; 再睁开,打量那只递银子的手。
唉; 这哪里是啥子手哟; 干枯无肉不说; 每个指关节都长满厚厚一层老茧似的硬皮; 突出鼓起; 皮屑白烦烦落下来,雪花儿似的。吓得他头发一根根奓起,连头皮都冷嗖嗖的。柳笛儿想躲; 没躲开; 银锞子已经落入手掌; 热火炭儿般扔不得; 捧不得; 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活了十四五年; 也见过不少的手; 染匠、 补锅匠的手够难看了吧; 也没这么吓人。天天扒灰堆; 抠炭堆,也不能这个样子吧?一个年画上七仙女样的千金小姐,咋个长这样一双手呢?
柳笛儿发呆的工夫; 兆小姐已经让丫鬟扶走了; 只剩下个管家站在台阶上讲话:
“众位乡亲; 我家小姐得了一种怪病; 多年求医问药,未得医缘。而今拜托众位志诚君子传话; 有身怀绝技的高手; 哪怕是贩夫走卒,哪怕是山野村夫; 只要治好小姐的病; 未婚者招为东床快婿; 已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