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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罗斯托夫来访之前,也就是获得这一消息之后的两天时间里,玛丽亚公爵小姐不断地思考着她应当抱什么态度对待罗斯托夫。她时而决定:他来看姨母时,她不到客厅里去,因为她在服重丧期间接待宾客是不适宜的;她时而考虑,他为她尽过力,这样做未免失礼;她时而想到姨母和省长夫人对她和罗斯托夫有某种期望(她们的目光和谈话似乎证实这一推测),时而对自己说,这不过是她以自己不好的心肠去揣度她们:她们是不能不懂得的,在她这种现状下,在孝服还未脱去的时候,提亲对她,对悼念父亲,都是一种亵渎。在假定她会走到客厅去见他时,她设想着他会对她说的话和她要告诉他的话;时而她觉得这些话冷淡得不适当,时而又觉得这些话含有过分重大的意义。她最害怕的是和他见面时现出窘相,她觉得那不可避免,因而会暴露她很想见到他的狼狈相。
星期天作过礼拜之后,当仆人进客厅通报罗斯托夫伯爵来访时,公爵小姐未现窘态;只是一抹淡淡的红晕泛上面颊,眼里闪出新的明亮的光芒。
“您见到过他吗?姨妈?”玛丽亚公爵小姐声音平静地问,自己也不知道何以能外表上如此平静而自然。
在罗斯托夫走进房里来时,公爵小姐一瞬间低下了头,似乎留出时间给客人去问候姨母,然后,恰好在尼古拉转向她时,她抬起头来,用那明亮的眼睛对视着他的目光。她的动作优雅,十分尊严,面带喜悦的微笑欠起身来,把自己纤细柔软的手伸给他,并且头一回用新的、女性的胸音说起话来,这时也在客厅里的布里安小姐惊诧莫名地看着玛丽亚公爵小姐。她虽是一个善于卖弄风情的女郎,在遇到一个值得钟情的人时,也不可能有更加出色的表现。
“也许丧服很能衬托她的容貌,也许她真的变得好看了,而我没有看出来。而主要的——是她的态度有分寸而且娴雅!”布里安小姐想道。
假设公爵小姐此时能够反复思考,她会对自己身上起的变化比布里安小姐更感到吃惊。她一见到那张亲切而可爱的面孔,一种新的生命力便占有了她,迫使她不顾自己的意志去说话和行动。她的容貌,从罗斯托夫走进客厅时起,突然起了变化。宛如精雕彩绘的宫灯突然点亮了,先前外表粗糙、黑暗、看不出什么名堂的这件复杂而精巧的艺术品,突然四壁生辉,大放异彩显得出乎意外的惊人的美。玛丽亚公爵小姐的容颜也是这样突然变化的。在这一时刻之前,她赖以生存的那件内在的纯粹精神上的艺术品,第一次显露出来了。她对自己不满的全部内心活动,她的痛苦,对善的追求,恭顺、爱情、自我牺牲——这一切此刻都在明亮的眼睛里,在典雅的微笑中,在温柔面容的每部分闪烁着光辉。
罗斯托夫对这一切看得非常分明,就像他知道她整个的一生。他觉得,他面前的造物完全是另外一个人,比他迄今所遇的各种人都更好,主要的是,比他本人还更好。
谈话是最简单最无关紧要的。他们谈战争,像大家一样,不由自主地夸大了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担忧,谈上次的邂逅相遇,而且尼古拉尽量转变话题,于是,他们谈起善良的省长夫人,谈起尼古拉的亲属玛丽亚公爵小姐的亲属。
玛丽亚公爵小姐闭口不谈哥哥,姨母一提到安德烈,她就把话岔开。看得出来,关于俄国的不幸她能谈得头头是道,装出关心的样子,但是她的哥哥是另一码事,与她太贴心了,她不想也不能轻率地去谈论。尼古拉看出来了,正像他总是用那个不合乎他本性的深刻的观察力看出玛丽亚公爵小姐细微的性格特征一样,这些特征。证实了他的见解:她完全是一个特殊的非同寻常的人。
尼古拉完全像玛丽亚公爵小姐一样,当别人提起公爵小姐,甚至在他想到她时,都要脸红和局促不安,但在她本人面前,却感到完全自如,说出来的话并不是预先准备好的,而是瞬息间、又总是恰到好处地想到的。
在尼古拉这次短暂的访问中,像平常有孩子在身边的场合那样,在谈话停顿的时候,尼古拉就向安德烈公爵的小儿子求助,他爱抚他,问他想不想当骠骑兵。他抱起小男孩,活泼地带他旋转,并回头看看玛丽亚公爵小姐,她用含情脉脉的幸福而又羞怯的目光追随着那个可爱的人抱着的她心爱的小孩。尼古拉发现了投来的目光,对它的含意似有所悟,高兴得红了脸,并温和地愉快地吻那小孩。
玛丽亚公爵小姐在服丧期间是不外出的,而尼古拉认为常去她们家不礼貌;但省长夫人还在继续说媒,在把玛丽亚公爵小姐赞扬尼古拉的话转告他之后,又把对方赞扬的话转告公爵小姐,并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