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喇嘛庙(第1/2 页)
在喇嘛庙里看到大侄子的那天,下了一场暴雪。朝兮坐在禅房门外的回廊下,看到过路的脚夫从山下一步步爬上来,送来这个月的信件。
在墨脱雪山上的这座喇嘛庙,依着山势修建,台阶非常陡峭,几乎是直上直下的。每到下大雪的时候,就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连马帮都不愿意过来。邮局,更是根本不存在的。
喇嘛庙与外界通信的媒介,就是那些进出墨脱的旅人或脚夫。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朝兮托山下的金匠,把一根大黄鱼打成了一袋小金锞子。每月一次送信,每次一枚金子,作为脚夫的报酬。
对于山下的穷苦人而言,这足够让他们一个月过得宽裕轻松些了,因而愿意顶风冒雪挣这份辛苦钱的大有人在。
脚夫跟他打过招呼,从大背包里掏出几封信,脱了袍子,把雪抖干净,然后去炉子边烤火取暖。
其中两封信是陈皮寄过来的,落款日期是上个月的月初和月中。
自从朝兮三年前来到这座喇嘛庙,按照约定,他给陈皮寄了一封报平安的信,此后,陈皮的书信便月月不落。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尤其是在国家开启全面战争状态的当下,从长沙到墨脱,横跨五千里山水,其1蕴含的价值已非金钱可以衡量。
陈皮的信一般会写两封,一封说生意,因为朝兮离开长沙时,将书局交给了陈皮打理,其实就是给了他的意思。但陈皮总是不厌其烦地把当月的各项事宜讲述一遍,并且将收成单独留存起来,说要等朝兮回去时一并交还。
尽管朝兮自己从没想过再回长沙。
另一封会更私人一些,简单讲讲九门近来的大事小情——主要是花式唾骂张启山的一言一行。然后用大量的篇幅叙说思念,有诚挚的真心话,也有一些露骨孟浪的情词爱语。
这次一同送过来的,还有从广西张家族人那里寄过来的信件,写着他们调查到的张起灵曾经留下踪迹的地方。
脚夫会多留一会儿,等朝兮写完回信,再一起带下山,到远一些的邮局投递,辗转送到陈皮和张家人的手中。
给了金子,闲来无事,送脚夫出门的时候,朝兮看到了山阶上的一个黑影。
暴风雪还没有停歇的意思,但那个黑影移动的速度相当快,没一会儿,朝兮就看到了那个人的样子。
他穿着青色的藏袍,带着羊皮毡帽,生得高挑又健硕,背上还背着一个巨大的行囊,看上去十分沉重。
他在庙门口放着的三只大炭炉前停了片刻,伸出手来烤火。
听庙里的喇嘛说,这是他们庙里的习俗,每隔十年,就把门前的积雪打扫干净,然后点燃这三炉子炭火,像是在等待谁的到来。
那天,朝兮知道了喇嘛庙等候的贵客究竟是谁。
老喇嘛出来给炉子加炭,朝兮一把抢过了炭,自己过去加。
步步走近,世界清晰。
毡帽下是面容是年轻而俊美的,亦是为朝兮所熟悉的。
他们的目光对视碰撞,一者惊喜,一者空茫。
那是张起灵,是张家的末代族长,也是朝兮牵挂已久的大侄子。
目今,是1938年冬,距离他们的上一次相见,已过去了整整十三年。
张起灵仍然维持着二十岁时的模样,虽然他今年已有三十五岁了,但从十几年前起,岁月就已无法在他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要真说变化,就是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活人的气息。
没有情绪,没有思考,这仍是张起灵,却已同顽石无异。
炭块掉进火炉里,滋啦啦腾起一串火花,冒着徐徐白烟。
朝兮被呛得眼眶通红,剧烈的咳嗽几声。
“贵客从哪里来?”
德仁喇嘛的声音响了起来,走到朝兮身边,露出了一种看破红尘的恬淡表情。
喇嘛庙的记名册上有许多叫德仁的喇嘛,一代传一代,守着这座喇嘛庙,等着一个人的到来。
就像“张起灵”这个名号一样。
德仁是最新一代,可也有五十多岁了。
朝兮看了看德仁,又看了看张起灵——其实,不必德仁说,他早有准备,大侄子已经全然忘记他了。
不管是张家那个无所事事的张惊浪,还是曾经用张也成的脸说话的神秘人,都会被张起灵所遗忘。
这让他想起三年前,他第一次来到这座喇嘛庙时的场景。
那时候的德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