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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归从睡眠中醒来。好像有过一个梦。
摸了下手机,凌晨四点。火车辗过车轨的声响随轻微的震动一起传递过来,他支起身子的动作太猛,险些撞着上铺的底板。
车厢里一片漆黑。对铺的胖子哼哧的打着呼噜,吴归佝偻着身子蜷在床铺上,等到眼睛适应了黑暗模糊可视物后,他蹑手蹑脚的爬下了床。两节车厢交接中的吸烟室中空无一人,他借着微弱的指示灯燃着香烟,叼在嘴里,看向窗外。
那是个比车厢中还要寂静和辽阔的世界。借着玻璃窗他能瞅见自己的轮廓和嘴角一点火光,看不着星子,看不着漆黑中流动的风景。吴归深吸一口气,吐出几串烟圈,摸出手机解锁登录了常去的站。
正在追的那篇文并没有更新。吴归懒得寻觅新文,索性从第一章重新开始看。主角在文的开始就撞进了一个死局,一个设计精妙的陷阱;他以为自己能够重获新生,却跌落了更深的泥沼。
早已知道接下来的情节,但吴归还是看的异常不爽。他摁灭了手机屏幕的亮光,将头抵在玻璃窗上吸了一口烟。
欲扬先抑是一种不错的套路,在沙漠中开的花总是要励志和吸引人的多。主角在开章再为凄惨,吴归也清楚得很他还是将一步一步攀爬上顶峰;他有过输局,但最后终究还是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这样很好;然而就像回首看见自己的黑历史,吴归无法再回头看最初在深渊中的主角了。
他将烟头摁灭在垃圾桶上铁质的烟灰缸内,在难以视物的黑暗中往自己的铺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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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在清晨六点十分到达了站台,晚点了十分钟。
等到他在田埂后的墓地中找到他父亲的墓已经是十一点半。吴归在坟前烧了几沓在村口小卖部买的纸钱,清明节早过去许久,能买到纸钱已算是幸运。但跟在吴归身后的老太太却不依,她面似靴皮,眯着一双混沌的眼睛,站在窜动的火苗后,不满道:“见你爹就这个仗势?!跪下去磕头!”
吴归不吭声。火苗舔舐着纸钱,热度要窜上手指。吴归收了手,干脆的将塑料袋里几叠黄溜溜的纸钱全倒进火里,火噬掉一切,这次胃口倒像是小了许多。吴归从旁翻捡了一根树枝,有一搭没一撘的挑着没烧干净的冥币,最后把塑料袋也扔进火里烧了。灰烬顺着山风飘出些许,呛人的厉害。吴归站起身,从背包里翻出一瓶火车上没喝完的矿泉水,将火浇灭了,再踩了两脚确认没有遗漏掉的火星子。
老太太在他身后:“没心没肺的!来一次老太婆我得给你跪下了是不是?”
吴归确实不情愿来。他擦了把被烧纸的火熏出来的汗:“没有。我送您回去?”
“急什么急就赶着走?你才站几分钟?还没给人瞅仔细了,谁知道你是我老肖家的种?”
她急于向街坊证明自己并非孤寡,见谁都抬起满是皱纹的下巴咧开急迫傲慢的笑容介绍:“这我孙子,在大学念书。对,孝顺着呢。”
吴归父亲的忌日,在外走时吴归和她都闭口不提那个男人。绕了大半个村子的路,肖老婆子才颤巍巍的开了木门上挂着的大铁锁。房间中荡过来一层淡淡的灰尘味,塑料瓶和纸壳子占据了一半个屋子。吴归父亲的遗像摆在侧面橱柜的边角上,就像肖老婆子也知道他见不得人一样。吴归站在他父亲的黑白遗像前俯视着那张低位的相片,相片上的人很年轻,平头,咧嘴,站的笔直;是他父亲入狱之前的生活照,肖老婆子没拿她儿子临终前的相片当遗照,毕竟在监狱中临刑前的照片,肖老婆子嫌太寒碜了。
大门一关,边上没外人了。肖老婆子一转头就看到吴归在打量她逝去多年的儿子,她走过去把遗像前盆里的香点着了:“你死的早哦,没看到你的崽也长这么大了哇——”
吴归从高中起,来给他从来没见过面的爹上坟有过三次;每次肖老婆子要开始咒骂他母亲时,用的都是这个开场白。
这次吴归不想听了。他拿了早就准备好的一沓放信封里的钱放在桌子上:“我先走了。钱还是老时间会寄过来,您保重好身体。”
被打断的肖老婆子横眉竖眼:“你说说,统共你来过几回!次次没几分钟提腿就走!应付应付老天爷是不是!你是我孙子!那婊丨子害死了我儿子,还要接着害我孙子!没良心的,你硬生生要跟着那婊丨子一条心是不是!”
“您别说了。那是我妈。”
“我是你奶奶!地里躺着的那个是你爹!你身体里流的是我们肖家人的血!”
“您消消气,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