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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淡的酒依然是酒,这令他的胃部感觉舒服了一些。不能喝太多,他想,下午还有一家可以试一试,他从皮包里找出那张从报纸上裁下来的招聘广告,再确认了一次这家剧团的地址。
现在是一九六五年的春天,经历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日本从战后的重建中刚缓过一口气来。在度过了许久的艰苦生活后,街头重新又热闹了起来。经济开始复苏,各种时髦的新鲜玩意儿也开始出现,娱乐活动,包括从西方传进来的戏剧,在本地化后很快进入了民众的视野。
远山正拆开筷子,背后的布帘被人掀开了,一个带着外面风雨寒气的男子走了进来,然后坐在了远山隔壁的位置。
“最好的酒。”那个男子伸出双手,交叠在台子上。口音稍微有些奇怪,远山瞟了一眼,然后发现那名男子有一种奇异的出尘气质,就像是从舞台上走下来的人物一般。他的双手洁白修长,指甲干净整洁,就像是从来没干过活儿一样,手腕细瘦,但是感觉上却很有力。再往上看,这名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挺拔制服,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海军帽,少见的长发从侧面垂了下来,遮住了他的一部分脸颊。真是美男子,远山心想,然后转回了视线,专心对付自己面前的拉面。
隔壁男人的酒端上来了,是地瓜烧,算得上是烈酒。对方没有和平常日本人那样用杯子兑一部分水,而是直接端着瓶子往嘴里倒。
“酒还是故乡的好喝,您说是吗?”
远山过了十几秒钟才确定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嗯了一声。
似乎根本没在意远山的反应,这个奇异的俊美男子只是自顾自地开始讲述,就好像来到这里只是为了给远山讲自己的故事一样。真是像是从舞台上走下来的人一样啊,远山想。
“小时候,我妈妈经常用街上买的酒自己泡酒喝。用杨梅,每年泡一大缸。然后我们吃饭的时候,有的时候就舀一碗酒来喝。泡过杨梅的酒就温润许多了,就算是小孩子也可以喝。有一天我想喝酒,母亲不让我喝,我就又哭又闹,最后她拗不过我,只好给我倒了一小杯。然后我的妹妹也吵着要喝,她总是这样的,我有什么都想分一半过去,当然了,我也是总会分给她。母亲说男孩子可以喝,但是女孩子不可以喝,她就一直盯着我看。等到母亲转身的时候,她一把就抢了过去,结果被呛到了……”
这个男人的声音很有磁性,虽然是小时候的孩童琐事,但是远山却听得有些入神。他把筷子横搁在面碗上,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全部倾进自己嘴里。的确没有故乡的酒好喝呀……远山觉得嘴里有些发苦,自己到了大城市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呀。明明家乡更适合自己的,就是为了出人头地吗?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了,二十三岁了,高中毕业五年多,前不久刚被辞退,到处找工作,只是为了赚钱糊口,只求在一个地方找到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比如在一个戏剧院当一个音效师……距离理想越来越远,只能靠从老家寄来的钱苟延残喘……真是恶心,像是一条不知廉耻的寄生虫一样。
“这位先生,我们故乡有句话,相逢就是有缘,让我请你喝一杯吧。”
当隔壁的男子把酒瓶推过来的时候,远山犹豫了半秒钟,他没有拒绝。
一个小时后,远山走出拉面馆,然后打了一个电话给家乡的母亲。他抱着话筒哭了。他决定立刻回老家继承家业。因为心情过于激荡,加上酒精上头,所以他没有发现,皮包里那张最后他没去碰运气的招聘广告消失不见了。
而在此刻,苏荆坐在拉面馆里,要了一碟羊羹作点心,然后从袖子里抽出了那张招聘广告。
【诚聘有经验之熟悉音响器具以及胜任音效制作的工作人员。薪酬面议。联系人:飞翔剧团·总导演·重森勇作】
“这是对你好,远山博先生。”苏荆用竹签扎了一块羊羹放进嘴里。
下午,苏荆来到了飞翔剧团租用的场地,现在被更名为飞翔大剧场的地方。
接待他的剧务是一个中年的精干女士,在他出示了那张广告后,立刻被安排到了一间狭小的会客室里,这位剧务亲切而有分寸地提醒,导演重森先生正在排练,请在此稍候。
在那位女士为他沏了一杯茶,并退出会客室后,苏荆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地打开会客室的门。他略微侧耳倾听了一下走廊里的声音,然后向着人声最响的地方走去。
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剧场,还有一些旧时代的气息。苏荆的手指抚过墙上的一张张海报,印象派的油彩画描绘出了一席黑衣中裹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