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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颜的手接过那碗药,黑褐色的药汤,冒出些许的白气,她能觉到碗壁的温热,这份温热,其实是她一直要的。
唇凑近药碗时,她凝了他一眼,纵然,她只看得到那张面具,除此之外,再看不到任何多一点的东西,她还是把这碗药一饮而尽。
她不相信任何人。
她只相信,哪怕眼前的人不纯粹,可,却不会再这个时候,做出让她与他反目的事。
他想要什么,如果猜得没错,她已经知道。
她很快把药喝完,他递来一小碟蜜饯,她淡淡地笑道:
“不用了,反正吃不出味道来。”
他有些讪讪地收回去,略侧了脸,道:
“明日是族长的加冕仪式,仪式后,你就是苗水族的族长。”
“恩,苗水族再次出现的那日,应该,这里,就会引来夜国的兵队吧。”夕颜执起丝帕,轻拭唇上的药渍。
是的,蚩善加强了排查,虽不会有士兵混入疆宁,但定有夜国的细作冒充三国边境返回的族民混了进来,而这些细作除了探听这些消息外,最大的功效,怕就是两军对垒时,起到煽动民心的作用。
这,才是最可怕的。
但,她,不愿意苗水的百姓在遭到二十年前的生灵涂炭。
所以,她想,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然,风长老悠缓启唇的话语,将她的思路打断:
“夜国至少目前还按兵不动,可,巽国的兵队已压到斟国的边境,开战是迫在眉睫了。”
“风长老还是担心,一旦斟国被巽国所灭,那么,于我们苗水族必是唇亡齿寒?”夕颜放下手里拭唇的丝帕,看似漫不经心的道:“风长老,巽帝的檄文是否是属实的?我们这次能攻进旋龙谷,若非其中一国相助,按道理,不该这样顺利进到鹿鸣台,即使,三国帝君只带一万的精兵,可,驻守在旋龙谷的护军,远不止这个数啊。”
风长老没有立刻回答这句话,他面具后的神情仿佛是探究,又仿佛是在思忖该如何回答才是最妥帖的。
不过须臾,他思绪甫定,再次启唇,却是承认的:
“是,我们苗水族确实与斟国有过协定。”
她没有继续问为什么以斟国之尊,愿意和苗水合作,难道,仅仅是因为夜、巽两国交好,斟帝借她挑拨夜、巽两帝失败,才急于找一个联盟吗?
但,目前表面来看,就这么简单。
那么,她且相信,就这么简单吧。
“我明白了。”说出个句话,她并不再多言。
但,风长老仍是说出了下一句话:
“族长,你的身孕目前虽只有一个月,不过,很快就会显形,届时,你仍是需要给族民一个交代。”
“莫非关于这个孩子父亲的身份,都是有限定的吗?”
“不是,只是这孩子若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我担心,始终对族长的声望是不好的。”
“风长老的意思,我明白了。”
她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他迟早是会说的。
毕竟,对外宣称的,不过是借长生天的庇护,方找到他,并没有将她之前的身份一并公诸出去。
她继任族长的身份,仅是伊汐。
这点,对她是好的,对如今她腹里的孩子,却未必是好的。
“倘若族长愿意,容我在族长加冕之后,迎娶族长吧。”
这句话,听起来,说得十分平静,似乎,只是履行一种族规。
然,落进他和她俩人的心里,却都是别样的意味。
他,第一次开口,说愿意娶一个女子,微微地把他自己都骇了一跳。
对于女子,他一直是放在随时可以舍弃的位置,可,为什么,对眼前的女子,他会情不自禁地说出这句话呢?
这,真的,仅是他的计划中的一部分吗?
娶了她,确实,对他来说,百利,无一弊啊。
而她,稍稍眯起眼睛,凝着这张鹰形的面具。这一次,她没有用手去碰这张面具,她怕碰了,她就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是的,惟有对着这张面具,她才能轻轻说出这句话,不带任何情愫:
“风长老安排吧。”
简单的两个字‘安排’,并不是回答‘是’,也不是‘不是’,只是安排罢了。
她嫁他,不过是场安排。
可,饶是这两个字,突然,让他体味到一种无可名状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