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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温师傅怔怔地望着黑鸟,仿佛它是生了羽毛的毒蝎。他站起身,动作缓慢,宛如梦游般地走向窗边。当他轻吹口哨,渡鸦便跳上他缠着绷带的前臂。鸟儿翅膀上有干掉的血迹。“一定是猎鹰,”鲁温喃喃自语:“或者是夜枭。可怜的家伙,它能活着抵达真是奇迹。”他取下鸟儿脚上的信。
眼看学士展开信纸,布兰发现自己止不住颤抖。“信上说什么?”他问,同时更用力地抱紧弟弟。
“小子,你已经知道是什么了。”欧莎说,话中并无恶意。她伸手摸摸他的头。
鲁温师傅抬起头,木然地看着他们。这位身材瘦小,灰衣灰发的老人,长袍袖子上沾满血迹,明亮的灰色眼瞳里泪光晶莹。“大人,”他用一种整个沙哑掉、干瘪掉的声音,对公爵的两个儿子说,“我们……我们得找个熟悉他容貌的雕刻师父了……”
珊莎
在梅葛楼深处的高塔房间里,珊莎将自己彻底投入黑暗。
她拉上床帘,昏沉沉地睡去,醒了便哭,哭累再睡。睡不着的时候,她蜷缩在被
窝里,哀恸欲绝,颤抖不已。仆人们来了又去,为她送来一日三餐,但她一见食物就
无法忍受。于是一碟碟碰都没碰的饭菜在窗边桌上越堆越高,直到后来发酸发臭,
仆人将之收走为止。
有时候她的睡眠沉重如铅,整夜无梦,等醒来精疲力竭,甚至较合眼时更累。但
那还算好的,因为她若是做梦,必定与父亲有关。或睡或醒,她眼中所见都只有他被
金袍卫土按倒在地的景象,伊林爵士大跨步向他走去,一边从背上的剑鞘里抽出
‘寒冰”,然后……然后……当时她只想把头转开,她真的好想把头转开,但她的
双脚早巳绵软无力,于是她跪倒在地。而不知怎地,她就是无法别过头去。四周的人
大吼大叫,她的白马王子刚才不是对她露出微笑么?他真的笑了,她以为一切都没
事了,但只有一瞬间,接着他便说了那句话。父亲的脚……她只记得他的双脚猛烈
抽搐了一下……当伊林爵士……当他的剑……
我也死了算了,她对自己说,她发现这个念头一点也不可怕。假如她从窗户
纵身跳下,便可结束一切苦难,多年以后,吟游诗人会歌颂她的悲伤。.她将支离破碎
地倒在塔下的石板上,纯洁无瑕,令所有背叛她的人均感羞愧。珊莎几度穿过卧室,
敞开窗扉……但勇气就在那时离她而去,她只能哭着跑回床上。
女侍送饭来时,曾试着和她说话,但她一概置之不理。有次,派席尔大学士带着
一箱瓶瓶罐罐前来,询问她是否病了。他摸摸她的额头,命她宽衣,要女侍按住她手
脚,他则摸遍她全身上下。临走时他留给她一罐蜂蜜和药草调成的药水,叮嘱她每
晚喝一小口。她乖乖照办,然后倒头再睡。
她梦见高塔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一种皮革与石头摩擦的不祥之声。有人正一步
一步缓缓朝她卧室走来。她所能做的只有蜷缩门后,不住地发抖,听他越来越近。她
很清楚那一定是手握“寒冰”的伊林·派恩爵士,准备来取她首级。但她无路可逃,无
处可躲,无法将门闩上。最后脚步声总算停了下来,她知道他就站在门外,一言不
发,长长的麻子脸,一双死人眼。这时她才发觉自己浑身赤裸,赶紧趴在地上,用手遮掩身体。门缓缓打开,嘎吱作响,巨剑的尖端穿刺而进……
她醒来之时,嘴里还不住念叨:“求求你,求求你,我很乖的,我会听话,请你不要杀我。”但没人理会她。
等他们当真找上门的时候,珊莎却没听见脚步声。开门的并非伊林爵士,而是她曾经的白马王子乔佛里。她正在床上,缩成一团,由于床帘紧闭,分不清中午还是午夜。她首先听见门轰然摔开,紧接着帷帐被猛地扯开,她赶忙伸手,遮挡突现的强光,发现他们高高地站在床边。
“今天下午你要跟我上朝,”乔佛里道,“快去洗澡,换衣服,打扮得有点我未婚妻的样子。”桑铎·克里冈站在他身旁,穿着一件式样简单的褐色外衣,绿色披风』6张烧烂的脸在晨光中更显狰狞。站在二人之后的是两名御林铁卫,肩披长长的雪白锦缎披风。
珊莎把毯子拉至下巴,遮住身子。“不要,”她哀求,“请……请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