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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生思想来,杀父仇人必是吴峰无疑,便急来衙门报官,请老爷明察速断,替苦家报了这血海深仇,小生合家愿老爷官擢一品,寿增百年!”
丁秀才说到此处泫然泪下,趴在地上连叩响头。
(泫:读‘旋’,泫然:水滴落的样子。)
狄公眉头紧皱,沉吟片刻,乃道:“丁秀才休要过分忧伤,对此命案本县即行勘查,一旦扈从齐备,本县即赴作案现场。你且放宽心,自古天网恢恢,作恶之徒逃不脱应得的惩罚!”
狄公惊堂木击桌,宣布退堂。起身离座,自回内衙。
看审的百姓仍聚在堂下廊庑外纷纷议论适才堂上审案之事,不肯离去。人人都交口称颂这位新上任的父母官,尤对其智审三僧赞叹不已。堂役好不容易才将众人赶出大堂之外。
凌队正与二军卒也一直在廊庑处看审。临出大门,凌刚道:“论其体魄,这位县令当不媲我们乔、马二校尉,但他亦是凛凛一躬,威仪赫赫,很有些军官气象,与多数斯文士绅自是不同。”
一军卒问凌刚:“县令老爷今日堂上宣布兰坊不再兵管,如此说来,屯驻兰坊的官军夜间又开拔了?但这两天中除了我们自己以外,城里城外并未再见一兵一卒。”
凌刚恼道:“你好不晓事,此乃军机,岂有兵卒过问之理?实对你说,那支官军并非在此常驻,而是路过此地,使命是巡察边庭,以防不测。这是军机要略,你若走漏了风声,我定叫你提头相见!”
军卒闻言并不以为然,仍问道:“队正,他们来无影倒也罢了,却怎地又去无形?”
凌刚不乐,教训道:“你们这些无名小卒真是少见多怪!须知,我大唐王师犹如神兵下凡,无坚不摧,无往不利,什么奇迹都能创造!难道我没对你讲过当年我们勤王之师东渡黄河的故事么?其时河上无桥无船,我们将军欲渡河杀敌,一声令下,我们二千勇士即跳进河中,手拉手组成两道人墙,另一千名军卒则将盾牌举过头顶,立于人墙中间,将军的战马就从这座人桥上奔驰过去!”
军卒心中寻思,他一生中听过许多耸人听闻的故事,但象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实在令人难以置信。本欲提出异议,又一转念,凌队正脾性急躁,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为好,便恭敬说道:“队正见多识广,一席话说得我茅塞顿开:”三人随着最后离开大堂的几名看众走出县衙。
中院里绿呢官轿早已打点齐备。狄公乌纱、皂履、官袍、玉带,摇曳出得内衙,来到院中。洪参军扶他上轿后,自与陶甘上马并行。
官轿出了县衙,自有头锣仪仗,衙卒巡官拥前护后,一行浩浩荡荡向丁宅前进。轿仗所到之处,百姓欢呼雀跃,笑逐颜开,真是万人空巷,盛况空前。
洪参军骑马走在官轿一侧,见此情景,扭头冲着轿窗喜道:“老爷,三日前街上冷冷清清,死气沉沉,如今却到处笑语飞声,一片欢腾,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狄公淡然一笑。
少时,轿仗来到丁宅门首。丁宅高墙大院,青砖黄瓦,雕梁画栋,飞檐穿角,好不气派!丁秀才老远见朱幡皂盖八抬绿呢大轿徐徐而来,早出大门,降阶恭迎。狄公在前院下得官轿,一银须老者上前施礼。自称是城中宏仁堂生药铺子的掌柜,应聘来丁宅为死者验伤。
狄公知照众人他欲径去作案现场查看,一面命方缉捕带领衙卒六名去丁宅大厅中设置相验的公堂。丁秀才即请狄公及扈从随他前去。
众人随丁秀才穿过一条回廊,来到后院。院中劲松古柏,假山异石,清池涟波,明花暗葩,实是一座风景宜人的花园。大厅正门已经大开,众家奴正忙着搬动家具陈设。
丁秀才开了大厅左边一扇耳门,引众人走过一条黑洞洞的过道,来到一座四方小院。小院三面均是高墙,对面墙上有扇小门,门板已向内倾。丁秀才推开小门,站立一边,请狄公进屋。
书房内散发出一股蜡烛油的气味。狄公抬脚跨过门槛,举目向房内扫视一圈。书房呈八边形,很大,墙上高处有四扇小窗,窗纸洁白透明。窗户上方是两孔风道,均有二尺见方,道口上隔了栅栏。整个书房除了那扇小门,再无进入房间的入口。
书房中央放着一张乌木雕花大书案,丁虎国身穿墨绿锦缎便袍对着书房门瘫伏于书案之上。只见他左臂弯曲,右手向外伸出,手中仍握着一支红管小楷狼毫。丁虎国脑袋歪靠在左臂之上,一顶黑色弁帽掉落在地,露出一头银丝。
书案之上文房四宝俱全,左上角一只青花瓷花瓶,插于其中的花卉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