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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麻將的碰撞聲後,聞母不咸不淡的聲音才傳來:「上戶口的時候打錯了,本來打算叫聞方了,沒想到他爸手瓢,多寫了一個方,便落成了方方。」
或高或低的笑聲伴著香菸的味道散開,方元嗤了一聲,眸子越發深暗。
名字確實是上戶口的時候落錯了,但不是方元出生之時。
方元的命運,不算多舛,但頗為周折。剛剛出生,便過繼給了聞母的姐姐,隨了姐夫姓方,單名一個元字。
聞母的姐姐也曾是個傳奇人物,年輕時似熱烈的玫瑰,覺得小城閉塞,執意外出闖蕩。因緣際會,竟嫁得一位藝術大家,日子過得火上烹油,堆金積玉。
然,人生事,常難圓滿。結婚多年,姐姐因身體原因竟未替方家誕下一男半女。藝術家是個少言寡語的性子,並無指責之語,但態度逐漸冷落。姐姐無法,只好從妹妹處抱養了方元,以此籠絡夫妻感情。
方元在富貴之家養到11歲,莫說詩書禮儀,俗常的消遣都是聽歌劇彈鋼琴。方家的別墅內有一個四面環鏡的舞房,藝術家經常站在兩面鏡子的夾角,面無表情的看著方元立著腳尖滑翔轉動。而直到現在,讓方元最恐懼的噩夢還是四面鏡子中皆是那張沉默陰鬱的臉,轉到哪個方向都能看到那雙冷漠的眼。
11歲,是方元人生的一個分水嶺。之前簇錦堆花,之後一地狼藉。
11歲,聞母的姐姐死了。暴病,短短几月便枯萎了生命。女人還有一口氣的時候,方元夜裡難過,曾去找過藝術家。
他還記得自己的腦袋穿過二樓的木質欄杆看著樓下瘦削卻不文弱的男人背影時的情景。
客廳的電話線被抻得很直,男人的聲音也是直的,沒有一點婉轉曲折:「你們來把方元接回去吧,你姐姐要不行了,之後家裡沒人帶他。」
電話那邊不知說了些什麼,男人冷笑了一聲:「方元好像和我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吧,這些年你們在你姐姐那裡拿的錢還少嗎?怎麼,還想繼續賣兒子?我可沒有那份閒錢給你們。」
「感情?」男人似乎笑了一下,他不常笑,因而年屆中年,依舊面相年輕,「連個芭蕾中的腳尖旋轉都做不好,我的感情憑什麼給他?」
「你姐姐也就這幾天的事兒了,你們準備一下來參加葬禮,然後把方元接回去吧。」男人掛斷了電話,慢慢的轉身,看到了二樓走廊轉角剛剛消失的一片印著小黃鴨的衣擺。
方元離開那天,男人是有遞過來一張卡的。方元的表情和男人很像,他面無表情的伸手接過,在親生父母欣喜的表情中,緩步走到客廳的一角,那裡放著一架老式唱片機,檀香木的唱片架將這一隅的空氣沁得雋永深長。
方元拿著薄薄的卡片,看著男人,忽然便笑得像個沒心沒肺的孩子:「爸爸,你知道我一直想做的事是什麼嗎?」
他拿起藝術家那張異常珍貴的《皇家芭蕾》,驀地用手上的卡片狠狠的劃向黑膠唱片,滋啦的聲音刺耳,完美的傑作瞬間破碎。
方元甩了唱片,同樣甩了那卡,收了笑,在男人的赤目中走出了生活11年的家。
自那之後,方元回了小城,改了名字,重新姓回「聞」,單名一個「方」字。方是他繼父的姓,誰也不知道他為何偏要留著這姓,是掛念以前的膏粱錦繡,還是仍念那一番父子之情。
只是,事壞在了聞父手上,為方元上戶口時,因為不甚在意,邊接電話邊填單子,寫過一遍名字,言語幾句回來,紙上又落了一個「方」字。
至此,方元叫了聞方方。
第14章 要看身份證嗎?
北方的秋季,罡風尤愛流竄。此時不知從哪裡吹來了幾片雲,遮蓋了日頭,投下一大片陰影。
方元被陰影罩著,低垂著眉目不知在想什麼。
「你家大兒子學的是什麼專業?聽說是汽修對不?」客廳里的話還在陸續傳來。
「嗯。」聞母應了一聲。
「學個修車還要念大學?去修理廠邊當小工邊學多好,何苦還要白搭三年學費?」說這話的是捲髮女人,言罷她又扔了一張「麼雞」。
聞母輕哼一聲:「不上大學人家不同意,說這是底線,也不知道他的底線怎麼這麼高。我家老大啊,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年輕人嗎,也可以理解,誰也不想窩在咱們這個小城,都想出去闖一闖,就像你姐姐當年那樣。」
提到姐姐,聞母越發陰陽怪氣:「都說外面的世界好,可我那萬事都能壓我一頭的姐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