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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检独自仰首看着,睁着两只眼,皇后和袁妃都去了,他竟似毫无所见,人到了这般光景,思想已是一片空白,想得极多,其实又什么都没有想,耳朵所听见的只是自己的呼吸甚至于心脏跳动声,躺着的身子一下子像是变得极大。一下子又变小了,小得无地自容。
这时候,宫里却传出了一些声音。
仿佛是许多女人的哭叫、奔跑声,毕竟是这座起自永乐成祖朝代所兴建的宫殿太大了、太雄伟了,大到一宫相住,可以彼此见面不识,甚而鸣犬不闻。是以,一件事情,如果能让“皇帝”也感觉到有震惊,那必然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朱由检缓缓由位子上站起来,走向窗前。
一内侍出现跪叩道:“皇后己颁了皇上御旨,已有无数宫人投了御河,魏宫人跳了井,刘妃、钱妃也都寻了死……东西六宫这会子闹翻了天,皇后坐阵,保全了主子的名节……陛下可要去看看喀?”
“好——都死了……死得好——”朱由检点着头,用着略似沙哑的喉音道,“我会去……回头我会去……”
他的目光方自抬起,即见一名太监,正在“乾清宫”前缓缓升起一只白纸灯笼,连着原来的早已升起的两只,共为三只,黯夜里极其醒目。
先时,未曾破城之前,为示报讯,皇帝曾亲自口谕宫内各门官,示以白灯为信,由一而三,分别情势缓急,三灯俱悬则表示皇城已破,敌将攻人紫禁城矣!
看到这里,他遂知天命已去,大势不可挽回,咬了咬牙,大声道:“叫王承恩!”
王承恩等一行内宦,早已隔门侍候,闻召慌不迭趋前请旨。
朱由检冷森森地道:“叶照可回来了?”
“还不曾——”王承恩不寒而栗地道,“许是……快……快了……圣上你老……”
朱由检叹息一声:“来不及了,朕不等他了……”
原来他心里一直还在悬念着太子与永定二王的安危,指望着叶侍卫的即时返回,亲口证实了他们的无恙,才能安心,却是叶照的迟迟不归,说明事情大有蹊跷,这就令他惴惴不安,死不甘心。
看着这个一向忠心侍奉他的太监,他大声叫道:“笔砚侍候……”
容得笔砚备好。
朱由检恭坐御案,内侍铺好了他素日惯用的素裱盘龙宣纸。他却一把抓起,掷向地上,随即将身上所御绦黄袍翻起,露出月白色的绸襟内里。
即在这片内襟上,写下了他的痛心遣诏:“朕薄德匪躬,上干天咎,致逆贼直逼京师。皆为诸臣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任贼分裂,无伤百姓一人。”
王承恩在一旁看得怵目惊必,“扑通”跪倒地上,痛哭道:“皇上万不可……”
话声未已,朱由检已掷下手中笔,厉声叱道:“拿宝剑来!”
(引子)杀家
三尺龙泉在手,朱由检陡地平添了几许杀机,向着身边的王承恩、王之心两个太监冷笑道:“走,跟我到后宫去……”
两个太监各自叩头应了一声,彼此对看着,莫名所以,朱由检却已经大步向外踏出。
王承恩、王之心忙即抢步跟上去。
出得寝阁,一阵冷风袭来,各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王之心道:“皇爷少候,臣去拿件衣裳。”
朱由检说:“用不着——”大步走向御道。
却见三四名内侍正由对面飞快跑来,嘴里大声惊呼不已——
前面那个边跑边嚷说:“快报给爷知道……可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司礼太监王之心赶上一步,怒叱道:“放肆,圣上在此,还不退下!”
几个小太监慌忙止住脚步,就着这边灯光一打量,方自发觉到敢情皇帝就站在对面,手上还拿把明晃晃的宝剑,一时吓得魂飞魄散,慌不迭跪倒当地,磕头如捣蒜地哭了起来。
“回禀圣上……大事不好……”
王之心叱道:“小心着回……”
“是,”为首小太监吓得脸色雪白,结结巴巴地道,“皇后……她……老人家在坤宁宫……升天了……奴才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王之心一惊,回头向皇上,讷讷说:“陛下……”
却不意朱由检聆听之下,笑了一声,大步而前,走近那个跪地的太监说:“皇后死了?”
王之心叱道:“说清楚了……”
小太监结巴说:“是……奴才说……说……先是奴才奉懿旨陪侍皇后在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