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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确真是真爱的。
沈薄南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身上背负了怎样的深情,只是当他被沈履端挟回金陵之后,他站在沈氏的床边的那一刻却成为后来很多年他不能忘怀的场面。此时此刻床上的妇人已经是迟暮之年,常年累月的病痛使得她已经是形容枯槁,沈薄南就站在她的床前,并没有说话,听见自己身后的沈履端对着床上的妇人柔声说:“母亲,叔父回来了。”
沈氏听了,可以看出来她的身体痉挛似的一动,她挣扎这想要起身,却被沈薄南挥手劝了回去,她看着沈薄南伸出的手似乎想触摸一下,然而她伸出了手却终究还是没有触碰,只是又小心翼翼的将手收了回去,仔细的抿了一下头发。沈氏一直看着沈薄南,专注,甚至是连眨眼都舍不得的如饕餮一般的专注,大概这是她此生最后一次看着沈薄南了,她几次张口想说些什么,却都有咽了回去,良久,她说:“听说你病了。”
沈薄南很浅的笑了一下,说:“不妨事”。
妇人听了似乎很安心,此时此刻黄昏的阳光透过女子房间特有的镂花窗棂照了进来,将站在窗前的男子镀上了一层金光,沈氏安详的闭目躺在床上,没有人能揣测她在想些什么,但是终沈薄南此生都不能忘记这个瞬间,床上的妇人睁开眼睛,温柔的看向他,最后将嘴角弯成了一个绝美的弧度,粲然一笑。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时光都已经被荒废,世间只有那个曾经明丽的少女与她憧憬过的良缘,似乎那些都是真的。
时间仿佛凝滞,沈薄南站在床前,想说点什么,然而他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到沈薄南之后沈氏很快就萎顿了下去,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然而沈氏已经没有心思在治疗了,甚至当沈薄南回了金陵的消息还没有传遍王都的时候沈氏已经撒手西去。沈氏离开的时候很安静,那时候沈薄南正在院子里的阳光下看一本近百年诗抄,他看到了一首诗是女子的口吻,痴情而绝望,他笑了笑翻过了那一页,就听见沈氏房中的侍女带着哭腔跑出来说:“夫人没了。”
听到这句话沈薄南的手一抖,书掉在了地上。他捡起书掸了掸土,又坐在那里看了下去。沈氏的后事不该他插手,沈履端更不想让他插手,于是他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然而他看不下去书了,他脑中隐隐有个挺荒诞的想法。他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在了,李垣会不会痛苦绝望到失态。他想,大概是不会的,他记得郑十八走的时候他都能平静得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甚至没能等到郑十八下葬他便已经回到了王都上朝。那么李垣贵为天子,断然是不会失态的。
只是,他从不知道,情深至极,若癫若狂。
☆、月临朱戟静
沈氏的后事做的并不隆重。她走的很安静,是一种圆满的安静,以至于活着的人不忍心再去制造什么喧嚷来扰乱她生前留下的安静。然而沈府此时却依旧是不安静的。
宦海浮沉,很多事情都难以预料,哪怕一个人已经被打入死门,仍有可能会一朝名起,比如上现在金陵众人眼中的沈薄南便是这样的一个人。曾经几乎所有的朝臣都以为沈薄南此生在没有机会站在朝堂之上,然而不到半年之前天家送行让他风风光光的回了洛阳,又让一些人觉得沈薄南似乎还有可能被起用的。毕竟曾经是那样权倾一时的,死而不僵也是应该的,而现在沈薄南又回到了金陵,自然是坐实了这些人的猜测,毕竟为了沈氏回来这样的原因总是不能为外人道的。
所以,沈家现在是被满城权贵打着吊唁沈夫人的名号弄得鸡犬不宁。然而权贵是来了,却没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也没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答案,反倒是遭到了右相沈履端的白眼,于是又不由得担心起来自己的仕途。
权贵们想见到的人此时在御书房。
沈薄南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然而在沈氏没了之后他心中总是有一点微妙的惶恐感,不知道是一种怎样的冲动使得他现在很想看到李垣,或者说他突然有一种会再也找不到这个人的惶恐。明明一直以为自己的生命里已经没有重要的人了,曾经痴心深爱的人死在了刀光剑影里,而誓死追随了君王也在经年累月的征伐中积劳成疾溘然长辞,而他少年失怙,因此将亲缘看的很淡,似乎他的人生中已经不存在任何一个值得他上心的人了,或者说他感觉到自己生命中的都已经慢慢离开,剩下的之后他孤身一人。
或者说他生命中还有一个人的存在,李垣。他并没有将李垣纳入到自己生命里,然而在经年的纠缠中他似乎有必要承认自己真的习惯了他的深情,以至于现在竟然有了失去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