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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高渐离此时就在宋子城中等着她,他们俩一同等了近十年,如果再等下去,只怕也只能盼望来世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重壤幽隔
秋天过了,冬天卷挟风雪而至。好在此时他们已经行至湘水之畔,大约是湖南这边了。南方的冬天,倒不算特别冷,总比在咸阳城中好捱一些。只是日日车马颠簸,苦不堪言。瑾娘就搞不懂了,依秦朝的条件,出来旅游绝对不是享受而是受罪,为什么嬴政就偏偏这么热衷?
天气冷,路也不好走,因此行路十分缓慢。到了这年年底,始皇又生病了。依然是咳嗽,身上开始长出红疹子来,怎么治都治不好。衡山,九江等郡盛产奇花异草,也有据说包治百病的神药。始皇的副官和随从到附近的县上,挨家挨户求药,可惜药吃了不少,始皇的病却依然不见起色。
后来,对于瑾娘而言,始皇那个蒙着黑布的车辇简直成了噩梦般的存在。每次当她走进那里时,铺面而来的药草味,香炉中不知点燃的什么东西的气味几乎都让她窒息。始皇就躺在黑色的床榻上,目光愣愣地盯着车顶。
人病了,精神也就变得脆弱了许多。始皇总要听瑾娘弹奏《山有扶苏》,精神好的时候,还跟着曲子哼两句。车中光线昏暗,又兼烟雾缭绕,让瑾娘总是看不清楚他的脸,好像下一秒钟,嬴政的脸就会自枕席之间消失。
有一日,见嬴政的心情像是好了一些,瑾娘便趁机进言:“陛下,不如我们返回吧。”
嬴政睁大了眼睛,只可惜身体情况欠佳,少了些君临天下的气势,语气却十分不悦:“为何要回?朕是小病,夏无且说了,很快就能痊愈,为何要返回?你是妇人,就不要管这些事情!”
夏无且也在随行的人当中。瑾娘默然,只能低头击筑,什么都不敢说了。这是你自找的,你以为病最终会好,但是却没有。这病永远永远都没有好,连带大秦的河山,都不会好了。
嬴政从榻上半坐起来,招呼瑾娘道:“阿靖,过来。”
瑾娘走过去,在床沿坐下,顺从地任嬴政揽过自己。他的身上有一股药味,掩盖住那人衰老时的气息,其实还挺好闻的,暖烘烘的,被他抱在怀里时,就像被一个大药罐整个个笼罩起来了。伺候的宦官默立在一边,车厢颠簸,瑾娘觉得就像在梦中一般。这场梦,也快要醒了吧。
“等朕身体好一些了,就写诏书,把扶苏召回来。”嬴政叹了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么多年没有见,还是挺想念他的。也不知他在边关过得如何。这些日子,朕总是梦见飞卿,不知道是不是她也想念扶苏了,给朕托梦。”
瑾娘蓦然窜上来一个恶毒的念头,郑飞卿不是想儿子了,而是要接你走呢。她这么想着,忽然又悲哀了起来。
待过了九江郡,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而这一回,始皇的病却没有好转。
胡亥曾经悄悄找过瑾娘,当时是夜晚,星辰明亮,两个人站在没有伞盖的车上,扶着车轼,告诉她:“夏无且为父皇看过,父皇这次可能会挺不过去。”
瑾娘早已知道这个结局,就没有太过惊讶。她只是叹息:“不知将来又会变为何样。”
胡亥忽然说道:“不论如何,姐姐,希望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
胡亥的侧影,从夜色中看来,完全是个大人了。他今年瑾娘抬头看着苍穹银河流泻,一言不发。
进入平原津时,已经是到了夏天,天气逐渐炎热起来,嬴政的病症依然没有好转,而且加重了,有时候四肢抽搐,失去意识,面色青紫。瑾娘观察他,疑心他可能是患了癫痫,但是依秦朝的医疗条件,就算是确诊也没有办法去治。
大概也意识到大限将至,嬴政频频把李斯和赵高叫入车辇中,可能是要草拟诏书,交待后事。
有一夜,嬴政把瑾娘叫了进去。他没有让瑾娘击筑,而是让她坐在榻前,突然伸手攥住了她的手。嬴政的手冰冷,力气也不大,好像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似乎神志不太清醒,一会儿叫着“阿靖”,一会儿又叫着“飞卿”,却没有说什么,又陷入昏迷中去。瑾娘坐了一会儿,嬴政睁开眼睛,看起来清醒了许多:“阿靖……你是哪里人?”
瑾娘说:“宋子。”
嬴政又问:“你恨朕吗?朕灭了燕国,诛杀太子丹,诛杀荆轲,诛杀高渐离。”
瑾娘竟然被问得愣住了。是啊,她恨他吗?想来想去,瑾娘也无法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这世上有这么多的灰色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