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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慢班的男生每周都会有一天在学校的球场上踢球,耿晓燕跟着其他女生去看过几次,她们谁也不敢靠近,却各自“认领”了一个欢喜。十三四岁女孩的躁动不仅是在心底,天真令她们忘记了矜持,看台上,女孩的笑声很大声,尖锐。其实并没有什么那么好笑。
我也想加入女孩的行列,可我的相机不见了。
后来我知道,那天她们那样笑,是因为胡二十抡起一脚足球踢在了杨俊的脸上,杨俊像一条并不优越的鱼翻了出去,僵直地躺在操场上。胡二十走过去伸手拉他,杨俊却狠狠地拍开了。他站起来时,左眼眶被一块巨大乌青笼罩。耿晓燕对那块乌青心存好感,她学杨俊的样子给我看。
“熊猫盼盼。”
再后来,耿晓燕就管杨俊叫“杨盼盼”,这是他们俩之间的特别指代。
夏天很快就到了,我向爸爸索要一台新相机。
胡二十在每天早晨的六点三十五分,会准时出现在我家楼下的马路右边,他骑很慢很慢的自行车,我已经不再对他害怕,跟在他身后走。他的背弓成一只不太好看的虾米状,俯驼在那辆深绿色的自行车上,那时候的流行自行车叫山地车,可以变速,手柄弯成两只山羊角,坐垫拔得老高,以此来显示生长期男孩对于挺拔修长的渴望。胡二十已经很高了,他用脚轻易地一点地,就能停下车来。
“我带你?”突然有一天,他那样说。
但被叫做“山地车”的自行车并没有后书包架。好几年以后我看《甜蜜蜜》,看见黎小军带着李翘在街上闲逛,就心想如果有一座天平是在浪漫与情欲之间,那么,他们的位置让人觉得更靠近浪漫一些,而我和胡二十,从一开始,以他用山地车带我的方式来看,我们自然是越过了滑着身体的情欲和浪漫打了照面,又各走各的。
“你叫什么名字?”
胡二十伏下身在我的耳朵边问。
“李冉。”
“什么冉?”
“冉冉升起的冉。”
“不认识。”
说完,胡二十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那天上午的第一堂课是历史期末考,我一直都觉得脸颊上被夏虫叮咬了,烫、肿、和脸颊其他的部分不一样,失神地在草稿纸上写下“胡20”,这令我忘记了他真实的名字。
在很多年以后奔跑(4)
那一年暑假,每周四胡二十都会给我家打个电话,如果是我的声音,他会说“我十五分钟后在楼下。”如果是我爸爸的声音,他便沉默。爸爸一直都没有再给我买相机,他在家长会上听说了摄影展和西区体育场的群架事件,他用“那些不学好”来指称胡二十和杨俊他们。我望着家楼下的马路,不说话。
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杨俊告诉耿晓燕,他和胡二十还有初二慢班的人一起,踢进了“晚报杯”的决赛。决赛地点是江湾体育场。整个夏天,我都在每周四等待胡二十的电话,却一次都没有走下楼去,坐上他的山地车。
但我还是和耿晓燕去了江湾。只是我们迷路了,到球场时比赛已经快要结束,胡二十他们领先,杨俊被换了下来,坐在休息区里始终都在张望。我以为他在寻找耿晓燕。
最后,胡二十他们赢了比赛,他做主用赢来的五百元钱一起去饭馆吃饭喝酒,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男孩的笑。“喝酒”在当时听起来像是件了不起的事。晚饭的时候,胡二十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按在身边,“坐这。”再环顾了一下四周,问:“杨俊呢?”
耿晓燕也在努力寻找杨盼盼。
饭吃到一半,杨俊突然出现了。他走来我和胡二十的中间,低头和他说话,胡二十拿着啤酒杯又喝了一口,然后招呼其它男生一起,跟着杨俊走出了饭店。他们谁都没有顾上饭桌边的女孩。最后,女孩们凑钱把饭桌的账结了,胡二十他们又打架了。架打完后,有人发现杨俊躺在了路边,身体已经开始发硬,胡二十抱着杨俊叫了几声,直到警车停在他们面前。
暑假过后,胡二十没有再回来上课。
而我和耿晓燕照旧上课、下课、放学、考试、参加兴趣小组。直到把整个初中的书读完,分别拿到两所不同的高中录取书后,才又开始胆敢回忆起胡二十和杨俊他们。耿晓燕说她曾经偷偷跑去杨俊家楼下看他妈妈瘫在地上为孩子烧纸钱,她跟着大哭了一场。
我的新高中就在江湾体育场边。我对着地图,将它和西区体育场之间画了一条直线,等待开学的那段日子里,我顽固地认为,胡二十一定会在某天出现在那条直线上。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