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尿得湿漉漉的;小学时候,有一种小孩玩的小型摩托流行起来,白墨吵着要买,那会儿死贵死贵的,陈芬不让,白磊也二话不说给她买下来;初二,白墨被选中学校的学生会主席,白磊逢人就说,炫耀来着;初三毕业,她去学小车,白磊叫人来教,上路的时候被交警拦下,说要拘留两天时她一点都不担心,过了半小时白磊就来了,当时,她和他秘书正有说有笑地聊天,交警队的大队长满脸堆笑地迎着白磊。
她多么希望,那些好的,那些充满崇拜的才是她爸爸,其他的一概剔除。
屋里头黑漆漆的,窗外的路灯散在雾上,橘黄的灯光染红了半边天,防盗网像一团张牙舞爪的怪兽,包围着房间。
诺诺支支吾吾:“姨夫那时候可凶了,我听外婆讲时,有一句话记得特别清楚,是关于你的,就是怕你听了难过。”
“说吧。”
“你爸爸说,‘即便我不要这个女儿又怎么样?’”
当时的心情白墨已经忘了,可能像是被针扎了那么一下,又像是心脏被人拿捏在手,狠狠地拽紧,直到窒息。孩子出生,到底欺瞒了一年,两年,抑或五年?这句话她记了很久,记了整整五年,无法遗忘,越来越清晰,像一个化脓的伤口,要伴着她一生。
每次老师问起是不是独生子女,她都下意识地回答是,偶尔突然想起什么,沉默地修正答案,到底男孩是多余的,还是自己是多余的?
“真的吗?”她的声音轻如飘絮。
“嗯,千真万确。”
“我爸带了哪些人来?”
“你大姑姑,小姑姑,小叔,她们还骂了外公,说他生女不教。”
被子一角蓦地被拽紧,白墨指甲泛白,不知道过了多久,用了多少力气才平复了呼吸,夜那么深,心却乱成了麻。小老头比小老太太更疼白墨,她考上L中他不知道有多高兴,包了个大大的红包,整天就把这件事挂在嘴边叨叨。暑假,白墨出去旅游,小老头为了给她准备一顿好吃的,兴致勃勃跑到市场转悠,这一转就是永恒,小老头脑溢血倒在市场,抢救不及。
她不知道自己有多恨自己,白墨从小在心里起誓,一定要让外公外婆好好地,过好日子。老人尸骨未寒,却有人恶意辱骂。甚至听到说白磊不要自己时,心间的波澜都不曾风起云涌,想要好好弄清楚事情的始末,这样冷静的一个人,在听到有人辱骂外公后,全然没了理智,胸腔中燃烧着无尽的怒火,交杂着寒意。
外公去世后,陈华跟她说过一件事,约是她一岁,刚刚会走路,全家都兴奋坏了。围在客厅里,让小白墨自己摇摇晃晃地走,她摔倒的那一瞬间,谁都来不及反应,左眼磕在尖锐的椅子角,拉开一条深深的血线。
外公气坏了,全家上下都骂了个遍。
幸运的是,磕碰的地方距离眼睛还有约2毫米,医生交代说,除了用药外最好用母乳来敷,那时候,陈芬已经没有奶了。外公跑到街上去,看看有没有带着小孩的妈妈,问别人家借奶,九几年,这种事简直不敢想象。人家同意后,连忙叫外婆带着装奶的容器出来,他急急忙忙上集贸市场给人家买些牛奶作为答谢。
白墨每次想到这件事心里都是酸胀的。
奶奶家那些人嘴皮子有多能说她一清二楚,像个机关枪似的,大姑姑就连到医院住院时还要跟病房里陌生人抱怨陈芬的不是,说白磊娶了个不孝敬婆婆的媳妇。白墨从来都不是讲理的人,这些笔帐,一笔一笔的,她记得清清楚楚。
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的爸爸。白磊教过自己吗,从出生现在哪怕一次看过她写作业;哪怕一次开过她的家长会;哪怕一次带她出去旅游?她的印象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白磊所给她的全是物质上的充裕。
“这件事你不要和我妈说,就当我什么都没问。”
这一夜,白墨睁眼到天明。
白磊之前一直时不时提起陈芬有没有和她说什么,是心虚吗?
最后一天,雨下得很大,从早上开始淅淅沥沥,被风拂打着窗,白墨坐在大巴上,撑着下巴远处望不到边际,一片模糊。冷气凝在玻璃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指尖轻轻触摸,耳机中是张宇的《曲终人散》。每一次离开都很惆怅,去过很多地方,经历了很多次别离,始终无法喜欢L城,唯一的感觉停留在离开H城的舍不得。
我终于知道曲终人散的寂寞,在一个地方习惯后就不想挪窝。
白墨注视着手机上边白磊的备注,拉黑了。爸爸,这段时间,我想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