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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上都还残留着刚才浸在羊水里泡涨了的感觉。他的眼睛半闭着,可没像是在睡觉。他的手和脚从过大的不合身的襁褓里伸出来,微微地动着。他的样子简直仿佛在向谁倾诉着被人抛弃在错误的地方的不满。
我把额头抵在新生儿室的玻璃上,也向那个谁抛出尖锐的质疑:你怎么知道这个婴儿就是我的孩子?
那年我18岁,很无知,孤零零一个人,孕吐一直持续到躺上产床之前那一刻,两颊因此凹陷,头发因为汗水散发着恶臭,睡衣上还沾着破水时的污渍。
在两排大约有15张小床的当中,醒着的就他一个。此刻离天亮还有一点时间,除了灯火通明的值班室里穿白大褂的人们以外,走廊上和大堂里均不见一个人影。婴儿松开握拢的小手,接着又笨拙地把手指头弯了起来。他的指甲小得没有道理,呈黑紫色。他抓破我的黏膜,血凝固在指甲下面了。
“对不起,请你们帮个忙……”我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值班室。“请你们帮我把孩子的指甲剪掉。他的手很爱动,我担心他会不会划伤自己的脸……”
那时那刻的我,可是企图表现给自己看,说自己是一个温柔的母亲?或者那也许仅仅只是因为无法忍受因此被唤醒的黏膜的疼痛。
打我懂事起,就已经见不到父亲的身影了。母亲爱上了一个无法跟他结婚的男人,生下我后独自把我养大了。
母亲在婚礼会场工作,从杂务做起,做过会计、礼服指导、摆花、布置酒席等等,其间凡是允许报考的资格证书她统统去考了过来,最后做到了营业主任。
她是个好强的人,她最讨厌我这个女儿被别人看成是没有父亲的、穷人家的小孩。她竭尽全力要使我们的外表保持光鲜亮丽,内心保持富足,尽管我们的家境的确贫穷。她从进出口服装部的厂家那里要来做婚纱时剩下的零碎布头,亲手为我缝制了所有的衣服。她又与会场演奏风琴的老师商量,请他便宜点教我弹钢琴。她还把婚礼结束后剩余的花拿回家精心布置,装点得我们家公寓的窗边总是一派华丽的样子。
我之所以做了保姆这行,是因为从小帮母亲做惯了家务的关系。两岁上,我就知道利用泡澡泡剩的热水自己洗尿湿的裤子了。还在上小学之前,我第一次拿起菜刀切火腿、做了炒饭。等长到平方根现在的年纪,全部家务不用说,连从电费的银行转账到参加街道居民会的###,都没有一样我不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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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的爱情算式》第一部分(10)
母亲对我描绘父亲的形象,形容词净是英俊和了不起,我从未听她说过一句难听的话。父亲据说是一位实业家,经营饮食店,但母亲有意隐瞒了一些具体情况,只挑顺耳的话出来每天讲一点。据她说,父亲身材高高瘦瘦的,擅长英语,对歌剧造诣很深,为人既骄傲又谦虚,他的笑容能够感染所有遇见他的人……
在我的印象当中,父亲就像是美术馆里的一尊雕像,摆好了姿势站定在那里,无论我怎样多次地朝着那雕像靠近,它的眼睛总是望着某个遥远的地方,甚至无意朝我伸出手来。
假如他真像母亲说的那样好,那他为何对我和母亲弃置不顾,也不对我们施以经济上的援助呢?我对此感到困惑不解,是在进入青春期以后。但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在乎父亲是个怎样的人了。我只是一味默默地陪着母亲分享她的幻想。
打碎母亲的幻想、将她构筑起来的碎布衣服以及钢琴以及鲜花破坏得一塌糊涂的,是我的怀孕。事情发生在我刚升高三不久。
对方是我在打工的地方认识的,学电子工程学的一个大学生。他是一名文静、学识广博的青年,但他却竟然没有那个度量来接受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事实。那些曾经叫我深深着迷的、电子工程学的神秘知识再也起不了任何的作用,他纯粹成了一个愚蠢的男人,从我面前消失了。
尽管在生下没有父亲的孩子这一点上,我们母女俩是一样的,但或许正因为这一点相同,以至于我无论用怎样的方法都无法平息母亲的怒火。那怒火贯穿着痛苦与叹息的喊叫,她的感情是那样地强烈,以至于我无法看清楚自己的心情到底如何。怀孕22周后,我离开了家。从那以来,我没再和母亲联系。
当我从产院把婴儿带回到名叫“亲子成长苑”的公立公寓时,迎接我的只有女舍监一个。产院给了我一个放脐带的木盒,我把仅剩的那一张孩子父亲的照片收进了木盒的最底层。
在通过抽签决定托养婴幼儿的保育所时,我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