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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景琛又開始潦倒,他有一些羨慕江池,也明白自己不該責怪已經煩悶到一個頭兩個大的孟情。
於是乎,段景琛便在孟情的委婉哀求下、在江池一聲聲的「走開」當中,離開了江家的宅邸。
十八歲的段景琛以當年中央電影大學攝影系藝考第一的成績被高分錄取。
作為面試主考官兼攝影系主任的章齊,曾經籠統地問過每一位來到這最終輪測試的考生:你最喜歡的攝影作品是什麼?
被這些學生脫口而出的攝影作品有的偏向色彩光影、有的偏向構圖創新、有的偏向紀實、有的偏向概念……
段景琛當時提到了一組實驗攝影——
藝術家在城市郊區的果園承包了一顆蘋果樹。
在五月份果實套袋之前,藝術家給每棵幼年蘋果都植入了一枚長38厘米的纖細鋼針,長度約等於當時的果實直徑。
藝術家本以為鋼針會隨著蘋果的成長留在體內。
可結果卻是那些插入鋼針的蘋果,除了長勢要比周圍正常的蘋果慢上許多之外,絕大多數也都在中途枯萎掉在了地上,或者掛在枝頭直接腐爛變質。
最終,一百七十五顆蘋果里只有七十五顆存活了下來,並且它們的形狀都十分的扭曲、畸形,看上去極為不堪。
後來藝術家通過x射線掃描蘋果成像,以照片的形式在個人展中向世人介紹了這七十五顆乾癟畸形的蘋果。
而這組攝影作品的名字,叫做《不安》。
段景琛說,他覺得自己就是那倖存的七十五分之一。
幸運,但實在不堪。
因為童年的經歷,長大後的段景琛很難相信自己,肯定自己,所以他從來都只能努力讓自己不要偏離正常的生活軌道太遠。
競選班長、備考六級、投遞簡歷到清姿工作室……段景琛花數倍的時間和努力去籌備和勝任這些事情,只是希望自己能在外人看來,與那些「正常的蘋果」並無太多差別。
段景琛對自我的表達很匱乏,他不僅內心空洞而且還害怕表達出錯。
當初惹惱溫頌年的「我們要不要試著在一起」,已經是段景琛這顆「畸形的蘋果」在前二十年人生里做過最出格、也最自我的決定了。
段景琛猛地睜開眼睛,從滿是過去混亂回憶的夢裡驚醒。
他攏了攏自己懷裡還在熟睡的溫頌年,心底莫名的惶惶不安才終於迎來了平靜。
段景琛起身在溫頌年的額頭上珍重地落下一枚吻,然後便輕手輕腳地下床為兩個人做早飯去了。
之前段景琛在網上特意做過功課,床事第二天最好吃類似粥食這樣清淡一點的品類。
但溫頌年嗜甜,不喜歡吃沒有味道的東西。所以段景琛把昨晚自己半夜睡前泡下的米又過了一遍水,放進高壓鍋里加水熬煮,再從冰箱裡拿出了兩顆雞蛋,打算給溫頌年做一碗蛋花粥。
趁著高壓鍋熬粥的二十多分鐘時間,段景琛拐到浴室里刷了個牙,中途忽然想起了那封昨天被溫頌年叮囑只能在隔天拆開的信封。
於是乎,段景琛在洗漱完之後,又忙不迭地回到臥室里把信封帶了出來,儘量不讓紙頁翻動的什麼聲音打擾到溫頌年休息。
段景琛將信封小心翼翼地拆開,拿出裡面的信紙,依著那條不算規整的摺痕,攤開去看上面的字樣:
[親愛的段景琛:
如果你有乖乖聽我的話,那麼當你打開這封信的時候,你應該已經體驗完了我的生日慶祝企劃。
我不知道一切會不會順利,而你又是否會感到滿意……
但我希望段景琛,你能每天開心。
你之前跟我聊天的時候偶然提起過,感覺「愛會流向不缺愛的人」——因為只有好好被愛過的人,才懂得怎麼愛自己,然後才能用正確的方法去愛別人,形成愛與被愛的正向循環。
我當時沒能說出個所以然,後來我又去認真想了想,感覺這句話對也不對。
段景琛,我想告訴你,就算你現在還沒有辦法很好地愛自己也不要著急,更不要去否定和苛責自己。
因為我會愛你。
就像你愛我一樣。
這個世界上總有無處可去的童年。
有時候我都覺得你幼時所承受的精神壓力實在太大了,比起現在的好學生段景琛,似乎在小說里更可能被設定成什麼報復社會的窮凶極惡之人。
可是你沒有。
你依然善良、堅強、溫柔、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