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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朔险些气笑了,狠狠一敲她成天不知道想什么的脑门,旋身坐进靠椅中,指指桌面,声音懒洋洋:“把东西收起来。”
元夕依言过去,乖顺地收拾砚台紫毫琉璃樽等等……背对着他,耳中听到他渐渐匀长的呼吸声,略一侧首,果然他已经阖上双眼,或许是打算闭目养神一会儿。
她不想教他起了警觉,但那个疑惑始终哽在喉头,而她今天似乎格外缺乏忍耐力……
于是那个问题便从她口中轻飘飘地逸出去:“白朔,你认识白渊狂客么?”
椅中的男子缓缓睁眼,望向她,慢条斯理:“怎么突然问这个。”
“唔,他的画很值钱,”她表情镇定,眼神明亮,“我想,如果你手上还有其它存货,而我们将它们全部卖出去……哇!”她笑得像个财迷。
他似笑非笑地瞧着她:“我以为‘物以稀为贵’这个道理,不用我说你也明白。”
“呃。”她摸摸鼻子,“那我们分几次卖?三五个月出一批什么的……”
“三五个月出一批?”他失笑,“你以为是哪里的画坊粗制滥造的么?这般贱价易得。”
他说完这句,又径自阖了眼。
屋里光线越发暗了,日薄西山。男子的脸在这样的环境中,仍显得白皙——白得甚至透出些许虚弱。
元夕忽然失了与他周旋的心情。
为什么突然对她好?为什么要替她画伞?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做这些事,为什么让她忽然觉得,如果他们成为敌人,她会很难过……
她有些埋怨望着那个眉目若画的男人,试图忽略心上却因着那柄伞而泛丝丝甜意……未果。
明明恼他的自作主张,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的行为让人窝心。
怎么办,不想再一句一句用话语慢慢试探……那样对他是不是太过分?看,人家刚送了你一柄新伞呢,为了这把伞,他的脸到现在还白着。自己却小心翼翼的防范,如临大敌的刺探……
想知道答案,直接问不就得了?
握紧了手中的伞,她凝视他宛如熟睡的脸,轻声道:“白朔,是不是你就是白渊狂客?”
她想用玩笑似的语气来说的,但话出了口,才发现自己脸上已满是紧张。
怎么会不懂,若白朔真是白渊狂客,这其实是件好事,意味着她可以就近监视他,随时掌握魔道的动向……
她眼中看得清楚,脑内想得明白,心底却本能般地排斥这个可能。
若他确是白渊狂客……心口突地一滞。
就在这一滞里,对面的人已再度睁眼,她只来得及将异样的神色藏好一半,另一半教他一眼瞧了个清楚。
他瞅着她,慢慢地,眉心皱起细小的波纹。
“你究竟在担心什么?”他直起身,缓声问。
元夕抿着唇,眼底仿佛有什么扑翅欲出。
28第二十八章 那你便是我的仇人了
白渊狂客与元夕有何过节么?
——有,和前世的元夕有,且不是一个轻巧的“过节”两字可以概括的,他们之间埋着数以百计的尸骨,滔天仇恨,血债须用血来还。
前世里,白渊狂客注意到“元夕”这个名字,是因为她是一个嫁给蓬莱少主三年,却对蜀山毫无助益的蜀山弟子。
但这一世,一切尚未开始。
因此面对白朔的发问,元夕无话可答。
让她说什么?我担心你哪天会率着魔兵魔将把蜀山灭了?
元夕敢说,她这个担忧绝不是杞人忧天,事实上她非常怀疑这辈子他还会这么干!
避开他的目光,她将语气扬得轻快:“你先告诉我是不是么。”
白朔面色淡淡地瞧着她,眼神思索。
元夕不用看他也猜得到,他一定在揣测她和白渊狂客之间是否有过什么过往……比如过节之类的。而她知道他绝无可能猜到真相。真相掩埋在她前世的回忆里,裹着数百升的鲜血与累累枯骨。
白朔的确一无所获,而他也想象不出对面这个不满二十的丫头,会与成名于百年前的“白渊狂客”有什么关联。
“若我是呢?”
元夕真切地听到自己的心咯噔一声,霍然抬头,而后她看清了他的表情——漫不经心的,唇角仿佛带着几分戏谑的……
元夕紧紧抿唇。
他根本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他真以为她只是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