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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其实有错。一位六十多岁的医生俘虏就告诉我,他曾经哀求马医生放过他那个被送往煤气间的儿子,马医生无情地拒绝了。)
“不过,请你们牢记一点,”他继续说道。“如果可能,最好每天修脸,即使用玻璃片来修……或即使用你们仅余的一片面包来换取修脸机会,都大大值得。修了脸,看起来比较年轻,脸色也比较红润。如果你们想活命,唯一的办法便是:摆出还能胜任工作的样子。如果你只是跛脚——譬如说,你脚跟起泡,不幸被挺进队员发觉,他会把你叫到一边,然后第二天送你到煤气间。你们知道我们所谓的‘末世脸’是什么意思吗?一个人如果脸色黯淡,形容憔悴,…副病恹恹的样子,而且无法再胜任吃力的苦工,……这人就是个‘末世脸’。迟早——通常是快得很——他就会进入煤气间。所以千万记住:时常修脸,走路或站立都要挺直腰杆。这样就不必怕煤气间。你们这几个虽然只在这儿待了一天,却都不必怕煤气间,除了你——”他指着我,说道:“请恕我直言。”然后又对其他人强调。“你们中,只有他才该害怕下次的淘汰,所以,不必担心!”
当下我笑了。此刻,我相信任何人当时如果碰到我这种情况,反应也会和我一样。
106 由惊骇到视若无睹
6 由惊骇到视若无睹
“丧失理智.一定事出有因,不然就是没有理智。”(注:我觉得这句似乎也翻译得有些奇怪,我会译为“总有些事情会让你丧失理智,除非你根本没有理智可供丧失”。)这句话,大概是诗人莱辛所说的。遇到反常情况而有反常的反应,这是正常的行为。一个人在遭逢巨变——譬如被送进精神病院时,即使是精神医生,也会预料他反常的程度将与他正常的程度成正比。一个人对他被抓进集中营这件事的反应,容或显示他心智异常,然而客观说来,却是正常且典型的反应(这一点容后详述)。如前所言,这些反应在几天后开始有了变化。当事人由第一阶段转入第二阶段——也就是冷漠、无动于衷的阶段。当其时,他达到了一种情绪死亡的境界。
除开已描述过的反应之外,新到的俘虏还尝到其他难以堪之的情绪折磨,也企图予以缓和。其中最难挨的,莫过于对家乡和家人的思念了。思念之情常因为澎湃难抑,令人心如刀割。再来就是嫌恶之感。周遭的一切丑陋现象,即使只是外表的样子,就足以叫人作呕。
大多数俘虏,都可以分发到一套破烂的制服,这套制服穿在稻草人身上倒是能增益其丰采。在营中的幢幢房舍之间,堆着成堆的秽物;愈是努力去清除,愈是不得不要去接触。管理当局特别喜欢把一名新的俘虏分派到扫厕所和挑大粪的工作队里。在挑粪时,如果粪水溅到脸上,只要他一显露出嫌恶的表情或企图揩去污物(通常会这样),“酷霸”立刻会给他一顿毒打,这样一来,他无论如何也会克制他的正常反应了。
新到的俘虏,起初若看到别个工作队受到“游行”惩罚的情景,总会掉头不看。他不忍心看到难友在泥地里忽上忽下地行进,还得随时承受残暴的棍击。几天或几星期后,情形改观了。早晨天色尚暗,他正和队友站在大门口,准备出发前往工地。他听到一声惨叫,然后看见一个难友被打倒后站了起来,旋又再度挨揍而颠仆于地。究竟是为什么呢?原来这人患了热病,申请调入病房,不料时机不对,便被当局视为企图逃避劳役而遭受处罚。
但是,己进入心理反应第二阶段的俘虏,目睹惨状,已不再把眼光掉开。他的感觉已经迟钝,因此即使目睹也无动于衷。且再举一例:他在病房内等着,因为受伤、水肿或发烧,很希望获准在营内做两天轻松的工作。就在这时,有人扶着一名十二岁男童进来。这男孩光着脚(营中没有他能穿的鞋子)在雪地里劳动了几个钟头,脚趾头都冻坏了,值班医生用镊子把已经坏死且冻成黑色的趾头一个个摘掉。这幕光景看在他眼里,丝毫激不起恶心、恐怖或怜悯的情绪。他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那儿;因为,几星期来的集中营生活,已使他看惯了痛苦死亡和垂死挣扎,再也也引不起任何感觉了.
107 冷漠是自卫的妙招
7 冷漠是自卫的妙招
我曾在专供斑疹伤寒患者居住的茅舍里工作过一段时间。那些病人体温都非常高经常神志昏迷,而且大多都奄奄一息。每当有人死去,我总是冷眼旁观着随之而来且已经司空见惯的一幕:众俘虏一个个挨近犹温的尸体,有的抢到一盘吃剩的马铃薯泥,有的发现死者的木鞋比自己的稍好而来个调换。另一个抢到了死者的外衣,